从淄博BBQ 1.0窥视公共服务的短板

歇Pen很久了！写起来很手生。不过，这几天确实有按捺不住想写一段的素材 —— 管它明天、后天会不会反转成负能量，至少今天是正能量。

好消息！早晨醒来，看到张文宏医生的微博和WHO郯书记宣布COVID-19大流行结束了。

这三年，耽误了我们多少事啊！庆幸的是，「病毒还会存在，大流行已经过去。就疫情而言，全球已经同此冷暖。」

实际上，五一假期里各类人流的大数据早就用行动宣布大流行已经过去了！长城成了人城、断桥成了人桥......

而在这份数据的顶端，有一个几十年来一直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的三线或四线城市淄博一跃击败所有一线、二线城市成为热门旅游的Top1。

更神奇的是淄博市张店区的一个小小的、普普通通的居民菜市场，八大局便民市场，却稳稳地占据了景区排队的榜首，每天有超过20万游客去造访，成为了建国以来第一个“5A级旅游菜市场”。

据说，周边的居民已经苦不堪言两三个月了。但他们还是忍了！

淄博烧烤，红了！火了！出圈了！红火了两三个月了。「赴淄赶烤」（包括补烤、复烤...等等N种烤），成了近期的一种时尚。

以我的观察和体会，严肃地讲，「淄博烧烤」正在带火「淄博」（而不是「淄博」带火「淄博烧烤」）。

我是1978年初离开淄博内燃机厂到济南求学的。生于、长于淄川，地道的淄博人。那时候的鲁C是真的鲁C，家里的三哥哥。自从改开后，淄博原有的传统优势产业，如：机电、石油化工、化工、金属、陶瓷、琉璃......都慢慢失去优势；当时规模和水平绝不亚于当年潍柴的淄博内燃机厂，也被当时的潍柴以兼并的方式灭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改开初期新形成的优势产业，如：建陶等，也昙花一现，早就被当时同期水平的南方企业甩开了十八条街，前些年在环保、能耗、动能转换等硬约束的浪潮中自生自灭。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当初名不见经传的钢铁还顶了一段时间的大梁，是喜剧中的悲剧、还是悲剧中的喜剧？现在虽然依旧是鲁C，但各方面综合起来的确与C差的有点儿远。

「淄博烧烤」带动无数双眼睛看到了「淄博」，当然包括那位住址是公共厕所的网络大V。

往年假期，我是怕出门旅游的 —— 怕堵车、怕人挤人、怕高消费、怕挨旺季宰......但今年的五一假期，破例了，说走就走，回淄赶烤。

假期第一天的早晨六点钟出门，高速路上的车辆已经不少了，不少挂着「赴淄赶烤」的标语。过了邹平，车流就慢下来了。不过，到了淄博，才知道，前一天的交通才是最堵的，各地的「赶烤」大军提前进淄博了。

以方舱速度新建的淄博烧烤城、八大局便民市场、牧羊村等网红打卡点，买不买、吃不吃是一回事，体验一下人挤人的热闹是另一回事。

分析淄博烧烤火出圈的文章、视频很多，言论、观点也很多：

薛之谦演唱会上嵌入广告「牧羊村」；

大学生与淄博的春天之约：「你给我冬天温暖、我许你四月春风」；

三年疫情及各种其他压抑后的撒野冲动；

淄博市官方的「火上浇油」；

网络自媒体大V的Virus式传播；

不缺斤短两、物美价廉、市场监管、行政措施等政务协同合力形成的口碑；

地摊经济、人间烟火气；

……………

三农专家李昌平甚至是大吼一声：“走，到淄博去！”

有人自以为是地总结到：「淄博烧烤」出圈是因为「始于味道、基于治理、成于口碑」。

看上去很高大上，也给了各方面足足的面子，但我对此说，深不以为然。

也有人断言：五一过后、到不了十一，「淄博烧烤」就会以一出闹剧收场。

我对此说，也深不以为然。

我个人认为，机遇因素、客观有利因素、软实力、生活习性等缺一不可，缺了任何一个方面，都可能无法造就出今日的「淄博烧烤」盛况。

机遇因素：初期「歌星演唱中嵌入牧羊村烧烤」、「学生们‘你给我冬天的温暖、我许你四月的春风’」、「自媒体的Virus式传播」等机遇因素的作用确实不可否认、更不可低估。地方政府早期不失时机地抢抓机遇「引流」非常成功。

客观有利因素：「以青年人为主的释放抗疫三年等各种社会环境因素的压抑后的撒野」、「烧烤的物美价廉」、「淄博地处鲁中对省内人流的便利」等。

软实力：淄博人对重回鲁C地位的渴望、政府公共服务、市场规范监管、干群政商人心向背、弱管制强服务营造的宽松环境、行政措施对市场行为和商业活动的适度干预等形成的软实力、软吸引力。

生活习性：喜新、从众、跟风、时尚、扎堆、攀比等国民习性。

其实，早在2020年6月，首长来鲁视察中在烟台讲到，「国家是人民组成的，人民好了，国家才能好。靠每个人的奋斗，大家都好了，国家就更好！地摊经济、小店经济是就业岗位的重要来源，是人间的烟火，和“高大上”一样，是中国的生机。市场、企业、个体工商户活起来，生存下去，再发展起来，国家才能更好！」

淄博的干群和政商三年后把精髓实实在在地吃透了：「千家万户都好，国家才能好，民族才能好」；千家万户好、淄博才能好；八方来客好、淄博才能好！

他们对重回鲁C地位的渴望，通过公共服务方式的转变实实在在地抓住了机会，完成了“齐国”的一次小小复兴。

今年的经济形势，大家有目共睹。货币政策的乘数作用发挥不足，「TA放了水，你没有用，各自忙活了个寂寞」。五一假期前中央政治局会议认为「当前我国经济运行好转主要是恢复性的，内生动力还不强，需求仍然不足，经济转型升级面临新的阻力，推动高质量发展仍需要克服不少困难挑战。」

想一想，现在哪一个城市不在为经济社会发展而急的抓耳挠腮？现在哪一个城市的文旅局长不在为人气和营收而绞尽脑汁？首长2020年就在烟台讲「地摊经济、小店经济」，为什么烟台三年未火、而淄博火了？各地都知道「地摊经济、小店经济」的道理，为什么其他地方三年未火、而淄博火了？

一定是有一块莫名其妙的短板，破了城市自身的「元气」、废了政府煞尽脑汁的「武功」、凉了市民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的「梦」。

木桶原理说，「一只水桶盛水的多少，并不取决于桶壁上最高的那块木块，而恰恰取决于桶壁上最短的那块。」

当代，无论是在政场还是在职场，无论是什么场，估计无人不知道木桶原理的道理。

不过，知道原理或道理，并不代表一定真懂。

即使真懂，也不一定真在需要的时候用上。

为什么？

能看准什么是短板，本不容易。

能看准、又能敢于找出那块短板，更不容易。

能看准、又敢于找出、且胆敢去补那块短板，比愚公移山还难。

让我们从淄博BBQ 1.0窥视一下公共服务的短板在哪里？

孙立平先生说了几句话，很有道理：

「老百姓图个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这就是最大的天理。我们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生活得幸福一点，快乐一点吗？而这种快乐和幸福来自哪里？就来自这普通的、庸常的、琐碎的生活细节。很多人往往为宏大的叙事所激动，但许多的宏大叙事其实与他真没有什么关系。」

「我们每个人都是活在当下的，千年伟业是激动人心，但每个人的几十年就是他们人生的全部。」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无数普通人的感受，都是最重要的事情。只有在无数普通人的感受得到尊重的社会，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

短板，不正是在这些细节里吗？

而补上这些短板，不正是党和政府、党员和群众、干部和群众所共同追求的吗？

「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

「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

「民之所忧，我必念之；民之所盼，我必行之。」

「淄博烧烤」中透传出来的信息，让我们隐约看到了补短板的过程。

首先，一年之内，出自淄博有关部门的三封公开信，展现了「地主家」的身段和姿态。

2022年5月3日淄博市委市政府写给「转移到淄博进行集中隔离的山大学子」的一封信：自古磨难皆过客，浮云过后艳阳天。

2023年4月19日淄博市精神文明办写给全体市民的一封信：最是一城好风景，半缘烟火半缘君。一家人，守护一座城；一座城，温暖一方人。

2023年4月26日淄博市文旅局写给广大游客朋友的一封信：“进淄赶烤”，是一道联结缘分的桥，是一首彼此温暖的歌，是一幅双向奔赴的景。

其次，公共服务者尊重无数普通人的感受，淄博与自己的居民、与赶烤者达到了「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的正反馈和螺旋上升。看看网友的评语（如下）说的多贴切：

「淄博烧烤」中透出了「淄博精神」。

政府诠释了什么叫为人民服务。

到淄博才像找到了组织。

第三，公共服务者在「管控｜管理｜服务（block/manage/service）」之间寻求适当的平衡，为「物极必反」的魔怔初步找到了解药。

很多人看来，补短板似乎挺难。

把想法放进别人的脑子里最难。

也有人看来，补短板好像又简单。

我不干涉你的想法，但你的想法决定我要干点啥。

关心过客的磨难、温暖住客的烟火、奔赴来者的约定，甚至还关心兄弟的生意。这不就是过去我们所或缺的吗？

经济社会的发展需要“常创常新”、不能墨守成规。

从安徽的小岗村，浙江的步鑫生，到山东诸城的陈卖光……都无不证明这一点。

「淄博烧烤」火出圈，更是新的佐证。

经济社会的发展同样也需要公共服务返璞归真、不能总是变本加厉。

前几天，听一个养了满满一屋子鱼的友人对我说，别人都说养鱼很难，你看我这满屋子海鱼淡水鱼热带鱼什么的，都活蹦乱跳的，你猜为什么？

我是养花花枯萎、养鱼鱼死光光的门外汉，肯定猜不出TA的诀窍。

他说，我的诀窍其实是尽量少管。最早我刚开始养鱼的那时候，那是又养菌又养草、用最好的缸、加最好的水、配最好的灯、甚至连氧气罐都伺候着，可是从来没把鱼养的多好。后来就懒得管了，没想到无论是缸里的生态还是鱼的健康，反而就这么好起来。有一次心血来潮多去看了几眼，竟然一缸鱼都没了。量子力学里薛定谔的猫，我这里是薛定谔的鱼，一旦有了观察者，量子坍缩就给我点颜色看看。后来，我就更坚定地不管了，没想到一屋子的生机盎然啊。

「淄博烧烤」，有没有「少管点」的因素？

层层加码的措施、变本加厉的管理、不断强化的管控、无孔不入的监管，越来越长的黑名单、越来越高的公共管理成本，自在、撒野（当然是有节制地撒野）越来越远离日常生活，是不是让生活失去了活力、让心灵增加了压抑？

至于「淄博烧烤」，无论是寄予厚望者、还是唱衰者，为什么不能换一种视角？

「淄博烧烤」，无论是继续火、还是火久必衰，就任TA自个儿去吧！无论是赶烤者、还是看衰者，你吃你的、他看他的。

「淄博」虽然可以靠「淄博烧烤」而出圈，但「淄博」应该不会梦想单纯靠烧烤重返鲁C的位置。

烧烤就是烧烤，无论是淄博人还是「赴淄赶烤」的游客食客、无论是直接参与者还是旁观者，让社会在本原的意义上运行，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