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7.26 第34期 作者:宋传杰
「装」的释义
关于「装」,辞海给出了林林总总的解释。本文中,独取其动词属性中的“假装、装作、扮演”之意。
先用龙永图先生的两段经历来点题。
某一次,龙先生坐飞机前往国内某地出差。在候机室休息期间,突然听到一片嘈杂喧闹之声,气氛之热烈,简直让候机室的气温升了好几度。后经询问,才知道是某位县委书记要出国考察。下属们为表心意,争相赶来送行,足足三四十口子人,纷纷送上“自发的、诚恳的、浓烈的”不舍以及祝福。对于这些“真情告白”,县委书记亦是生冷不忌、欣然纳之。各方之默契,不亚于精心排演的舞台剧。一时之间,候机室的氛围达到峰值,其场面惊天动地、感人肺腑。
另一次,他在意大利参加一个国际性会议。会场的摆设朴实无华,更没安排领导席和嘉宾席,只放了几排的长凳。与会者多是国际名流,按照到场顺序落座。一位独身前来的老太和龙先生前后脚入场,两人自然地挨着坐下。老太先对龙先生点头示意,两人好好寒暄了一段。龙先生想不起对方身份,也不方便直接询问。直到会后,他向组织方打听时,组织方再三表示惊讶,才说出了老太的身份。这下轮到龙先生惊讶了——原来这位亲切得如邻家大娘的老太,竟然是荷兰女王!
按下世界各地意识形态的差异不表,我想,通过对比龙永图先生的两番经历,通俗易懂地揭示了什么是「装」、谁人在「装」。
严肃的「装」和通俗的「装」
说完了「装」的定位,再说说「装」的分类。窃以为,「装」,也有严肃与通俗之分。
韩寒是位标准的个体户作家。年少成名后,某协会邀他加入。他非但不领情,还口出不逊:“如果是请我当该协主席还可以。如果我当上该协主席,第一件事就是解散该协会!”一番话捅了大篓子,韩寒被群起而攻之,其中某协主席骂得最狠,公然说:“我要是他爹,我就掐死他!”对此,韩寒的回应是:“我没有官方给我的任何收入,我每年的版税都是几百万,而且是税后。可你们体制内的人全靠纳税人养活着。从赡养的道理来说,我才是你们的爹!”从此韩寒与该协会的对战偃旗息鼓,从此天下太平!
1986年,“童话大王”郑渊洁在一次作家笔会上,被某位同行盘问:“有没有看过俄罗斯某某作家的书?”郑渊洁摇摇头,对方见状大惊:“你连他的书都没读过,你怎么写作?”郑渊洁没有直接回应,待轮到自己发言时,公然提问:“我最近在看库斯卡娅的书,特别受启发,诸位都看过吗?”在座大多数人都点头表示“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想,郑渊洁语出惊人说:“这个名字是我瞎编的。”从此,郑渊洁再不参加类似所谓的“作家笔会”!
还有一事。溥仪买了门票,去故宫参观,看到墙上挂着的照片,说:“这不是光绪帝,是醇亲王。”工作人员说:“我们是专门研究历史的,是你懂还是我们懂?”溥仪说: “我是不懂历史,可我爹我还是认识的。”
这应该是属于严肃的「装」 —— 装大爷、装学问、装专业。下面再说说通俗的「装」,都是一些亲身经历。
某一年,柴静做了一个纪录片。播出后,争议不小。我有个同伋,和我一起在电脑上看的该片。看过之后,又把一些情节回放了一下,并就其中的问题进行了议论。谁想,第二天就发生了很有意思的事——TA在朋友圈里转发了一篇又一篇批驳柴静的文章,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观看该纪录片。这一切发生后,我开始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继而后背发凉。然后开始回忆之前,和TA的接触中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以及自己在TA面前说过哪些话、做过哪些事……
某次会议上,针对当次的主题,一众精英人士展开讨论,给即将提交给SW的报告建言,突然有个人愤然而起,大肆抨击报告草稿,慷慨陈词地列举一二三四等等,说完便离席而去。在座其余众人懵圈良久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根本与当次会议主题、与那个报告无关。
我参加了二十多次一年一度的大会。每次都能遇到一些参会者,平时默默无声、好像TA们就是局外人一样,但一旦有新闻记者、特别是摄影记者、电视记者入场拍摄会议盛况,立即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争前恐后地「我说几句……」。呵呵,效果不错,既有「声」、也有「影」。
说完别人,再说自己。
新冠疫情发生之前,大家都不习惯戴口罩。有段时间,空气质量不咋滴。胆小、惜命的我受某播报的影响,出门就戴N95。自然,这种特立独行的行为,肯定被不少人定性为“装”。有一天,与一位大哥一起外出。一见面,大哥看到我戴着口罩、就说了:「老宋,咱们肝胆相照、共享发展成果、也得共担改革的代价,你可不能独善其身!」我一琢磨,是这个理!同一辆车里,空间就这么点儿,我戴着口罩,那雾霾不是都让大哥吸收了?遂赶忙从包里拿出备用口罩送上,与大哥「共享清洁空气」。
我头发变白的比较早。最初,有一天拗不过夫人的动员,去焗油了一次。刚出来,还感觉不错,过了两周,上半截是黑的、下半截是白的,遇到来访者说「老宋,您头发真好」时,就别提心里那个尴尬劲了。后来,无论谁再怎么说焗油的好处,都果断以「尊重自然规律为好」回应,坚决不再挑战自己的心理底线。
再一次,就是前几天,去听了一个巨型讲座。期间,认识了几位来自大江南北、雄关内外的听友。午餐时间,大家聊天。当听友们知道我是山东人后,几乎不约而同地竖起大拇指,「南浦东、北雄安、济南排第三!」我立即纠正他们:错啦!济南是第二,第二个「起步区」!
「装」的至高境界
「装」之百态,一言难蔽。有篇硕士论文(参见《毕业论文:论「装」》),对「装」展开了专门的论述,从起源、类型、层次,到形式分析、语境分析、心态分析,再到社会影响和未来发展等等,洋洋万言。
有人说,知识越多越反动。窃以为,反动倒是不一定,但看到的理论多了,往往就想「理论联系实际」,看看是不是真的是那么一回事。联想一下在书中和网上看到的,再联想一下身边的人和事,答案也就明了了。
经过此番联想对比,发觉「装」深入人心、无处不在。对于多数的「装」,我能勉强甚至欣然接受,努力做到看破不说破。比如说:wife在我面前装呆、孙女在我面前装可怜、劣徒在我面前装乖巧……唯对于一种装,我是深有感触以及深恶痛绝的——那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凡熟悉我的人,即使深谙此道,也大都不大肆耍此“技能”。
写到这儿,文章已近尾声,但感觉有点意犹未尽。恰好,偶然在朋友圈里翻到一篇 —— 央媒刊发的《济南中院三法官受贿案:律师送钱“不是行贿”?》,不禁大呼绝妙,正好拿来为本文画龙点睛。
文中说,“多名律师承认送钱,但否认行贿”,“其实有很多律师送礼根本不是为了谋求非法利益,可能你不弄,别人弄,基本的公正就保障不了”;
文中还引用了原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刑事处副处长黄某的观点“中国是人情社会,律师行贿法官,不一定是谋取不正当利益,甚至可能只是推动法官公正办案……法官中流行‘循私不枉法、枉法不循私’的潜规则。法官如果收钱了,就不敢在案件上循私,更不敢枉法裁判。”
瞧瞧!什么是大象无形!什么是大音希声!这篇报道明晃晃、赤裸裸地告诉大家:「装」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装」都不用「装」了!
今天,您「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