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的正月,“慢慢”的探讨(下)

2020.3.5 第8期 作者:宋传杰

(五)匆匆的步伐,匆匆的别扭

上文中说到,地球的转速似乎越来越快,国人的节奏明显越来越急。欲领跑时代的“快”者,身心俱疲;欲掉队时代的“慢”者,浑浑噩噩。

个人浅见:WWII之后,世界(经济发展)的节奏被战胜方“老美”和战败方“小日”带「偏」了。改革开放之后,中国受这阵「偏」风的影响颇深,以至于到了最近20年,中国后来居上,甚至用中国速度去引领世界。举个例子:“要经过几辈人的共同努力”一度是金科玉律,但是现在最时髦的说法是“只争朝夕”,我们不想再经历等待,而是希望立刻实现所有的目标。

如果我们的目标不是百年,而是今年,那么就会一直被量化的标准所催促。例如,总是立足于两位数或者以7、8、9%的速度为基点。那样,真的很难慢下来。

(图片来自网络)

诚然,没有快节奏,如何能在七十年间,当然主要是后四十年,跃升为第二大经济体呢?不过,偶尔也困惑,咱们的经济实力如此雄厚,与第三、第四甚至排名更靠后的经济体相比,我们的环境质量、生活质量、文明质量有明显的优势么?

匆匆的步伐之下,总会有匆匆的怪异,通俗点讲,走得快了,难免扯着那啥。

我有一位好友,从节奏最慢的省级机关走到民企,工作刚换时,自己总觉得新同事对工作的质量和标准要求似乎有点低。一段时间后,自己明白,是因为走的快、节奏快,有点“萝卜快了不洗泥”的意思。当然,走的快有很多好处,比如:效率高、工资高、晋升的高,但血压也高,往往还会给后来者留下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盘子、急急忙忙去叼别人留给自己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慢慢内心的荣誉指数就低了。

我经历的,比这位好友更cool。我从事7x24 Mission Critical IT系统研发、生产近30年。可以说,我们国家基本上是用了30年时间实现了欧美发达国家60年达到的水平,其中我经历了30年中的后二十年。节奏快啊,根本容不得你慢慢地一步一步来。所以,偶然就会出现影响Business Continuity的问题。被逼得没辙了,甚至不得不求助超自然的力量:容易出现Bug的地方,放上一块泰山石敢当;如有再“当”不住的,就挥舞两下桃木剑藉以斩妖除魔。久而久之,竟然自我感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不说我们这些云里雾里的行业,举一个相当接地气的例子。

比如:我家请家政公司上门服务擦窗玻璃。同样面积的窗玻璃,按小时支付工费,师傅们就会边聊天边擦玻璃,还时不停地评价一下我家的家具如何如何、地面如何如何,基本上需要6~7小时,但擦的基本上不留死角,纱窗洗过之后还会把水擦拭干净才装上。如果按面积付费,4个小时肯定就能完工,纱窗带着水沥沥拉拉地从卫生间提出来就装,光线好了之后,仔细看看,玻璃上总有不少角角落落没擦干净。

又比如:去年请一个师傅帮我铺地砖,夫妻档干活,女的很会夸自己的男人活干的如何如何好。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肯定会给我留个隐患。果然,后来检查水路和防水时发现,他为了少铺垫水泥砂浆,竟然把高处的防水层铲除了不少,后期不得不另找工人来重新返工。

(六)慢与不慢,幸与不幸,好与不好

实际上,快慢不仅是关乎工作质量,更多地关乎生活质量。

看一些现实,不知是物质文明步伐快、还是精神跟不上、甚至倒退了。精神在金钱面前,显得很低调,也很无奈!

比如:以前男女成亲,一张黑白照片,各自换下手绢,买上二斤喜糖几包香烟,吃顿饭了事。现在呢,各种钱、钱、钱......除了钱还是钱,就像“买个媳妇”;如果没有钱,就换亲(等价交换),你家姑娘给我儿子、我家姑娘给你儿子!好赖结婚过门生孩子了,遇到困难,不是相濡以沫度难关,而是离婚!

再比如:以前过年,长辈们给几块糖或是一挂小鞭炮,高兴得孩子“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舅舅姑姑”喊个不停,连忙趴在地上磕头!现在呢,是压岁钱。孩子不会说多、只会嫌少,别说趴在地上磕头了,叫一声就不错了!」

换而言之,对这些消失的幸福而言,是幸福追不上发展的脚步,还是“快”本身就是压力的源头?不掺杂任何「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可疑动机,只是真心实意地探讨快慢与幸福的联系。某友人(宋徒小狐加注:再次手动@“琢磨鸟”先生)曾对我说:

「事物都有两面性,快慢没有绝对值。都想跑第一,争先恐后,到最后还是有倒数的主,有的甚至途中受伤、还可能猝死!」

「幸福指数也是有参照物的,但这个参照物是有很大差异的。知足者常乐,但也得看人的心态。看别人享受、不看别人辛苦付出的人永远也没幸福感;知道凭艺凭力吃饭、量力求财的老理,就过的安稳些、也容易满足!人不知足,适当的不知足,就有动力、有合理的追求,社会发展就快。」

是的,想起在酒桌上,每当有人选酒时征求我的意见,我都会说,「你喜欢喝的就是我喜欢喝的」,因为我不会品酒,你选什么酒,无论好孬、无论中外、无论红白,对我来说都一样,就是看着大家喝、享受看着大家喝酒的时光。

(七)个人减速与举国慢放

让我们再次把话题转回到疫情。

是的,疫情给祖国的发展按了一次“慢放键”(上一篇《谁动了我们的信任?》中说是“暂停键”,感觉有不妥,我们并没有暂停、而仅仅是“慢放”而已)。

其实,在疫情之前的几年,我已经在逐渐减速的途中。转二线岗位后,虽然作息时间还是照旧,但思想、心理和工作上的压力小了很多。再去总部汇报工作,去程走一天、办事一天、回程一天,节奏慢下来了,就有了下班后的时间会会老同事、老朋友,甚至可以晚上约一两位好友再到大剧院听场音乐会或看一场话剧;也可以围着紫禁城周边溜达一下,看一下日出或日落时的角楼时光……嗯,这种感觉,与过去朝发晚归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再次提一下北京:从1982年寒假去国家图书馆查阅资料文献、第一次到北京,到后来在北京短暂工作、上学,自以为对北京蛮熟悉的,什么国贸、金融街、东方新天地啊,什么中关村、上地软件园、建外SOHO啊,什么圆明园、后海、雍和宫、潭柘寺……但与现在相比,彼时好像都是脚步匆匆的。

今年的正月,却是,可以慢慢地看看家里的角角落落,可以慢慢地翻翻自己50多年的记忆,可以慢慢地与面熟却不知名、甚至不知姓名的小区邻居隔着两个口罩和至少1.5米的距离互相聊几句,也可以把自己从事了近30年的BankIT放在一张A4纸上再慢慢地Review一下那些发生异动的时点、慢慢地回味一下当时自己亲历过的酸甜苦辣,当然更可以活在当下、慢慢地把中国、山东、济南抗击疫情的过程、防控力度逐步迭代的效率和质量逐条审视一下……

准备退休是老宋的个人减速,而抗击疫情是国家的整体慢放。希望等春暖花开,别来总是无恙。

(八)疫情动不了我的奶酪

(图片来自网络)

目前来看,疫情造成的“慢放”到底对国家的经济发展带来多大的影响,尚未见到特别权威又令人信服的说法。2月28日《经济日报》表示,“此次疫情必然对短期经济增长产生冲击,但就经济发展来讲,重大疫情只是一种短期的‘强干扰‘,不会改变原有的经济发展趋势”;“疫情可能会对2020年一季度GDP增长产生下拉1个百分点左右的影响,不过估计二季度将开始迅速恢复。”

下图是2月28日同花顺财经发布的一个预测:

(图片来自网络)

✔ 1-2月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速可能从2019年12月的6.9%滑落至3%左右;

✔ 名义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可能从2019年12月的8%明显降至2020年1-2月的2%。

✔ 1-2月名义固定资产投资(FAI)累计同比增速可能从2019年全年的5.4%放缓至3.5%附近。

继2月24日欧美股市遭遇“黑色星期一”之后,一周连续狂泻,分析认为因为全球新冠疫情的影响,世界经济的两条腿,“消费和供给”近乎被禁锢。Goldman Sachs预测一季度中国(内地)经济增长约(由4%下调至)2.5%,但会在二、三季度强劲反弹,全年依然会保持预期增速。

毋庸置疑,疫情是凶残的人类公敌,但是其对经济的破坏力有限,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Wuhan Sakura Garden,图片来自网络)

我忽然萌生一个疑问:一旦疫情结束,人们发现节奏的快慢并不能改变大势,会不会就此稍稍放缓速度。

我是在商学院读的《宏观经济学》、《微观经济学》和《国际贸易》等课程(商学院的课程,你懂的),当然,在此之前或之后,我也读过Samuelson和Mankiw的经济学教材,也读过Porter的《竞争战略》、《竞争优势》、《国家竞争优势》等著作(自学的效果无从评价),但各路大神皆未解答一个问题:「世界跑的多快才算快、跑的多慢才算慢呢?快到什么程度、全国人民才会开心,慢到什么底线、人民群众才忍无可忍?」

尾声:

慢一点有什么坏处、快一点有什么好处?其细微之处,想不明白,说不明白。但有个道理是明摆着的:中国是第二大经济体,中国慢一点,世界就会慢一点,大家都慢一点,不好吗?你问:世界为什么要等中国?我答,其实经常是世界被中国速度拉的步履蹒跚。

难道,只有“快”才能实现劳有所得?只有“快”才能实现全民富裕?只有“快”才能实现人人幸福?只有“快”才能实现中华复兴?有没有比「在发展中解决发展中的问题」更好的解决问题之道、更好的发展之道呢?

速度比拼,接近极限后,只能弯道超车。我从上大学之前的1977年就开始算工龄和驾龄(那时还是交通局发驾照呢),虽然没开过赛车,但感觉弯道超车是比较险的,尤其是其他车辆都在内道时,从外道超难度巨大。后来看长距离径赛项目,如5000/10000米,不犯规地弯道超越也是极其有难度的。 经济上或者产业上实现公允规则下的弯道超车,既需要战略上运筹帷幄、战术上技高一筹、艺高一着,比如:半导体行业,如果在当年ASML最艰难的时候,IT企业能够联合起来资本进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芯片受制于他人。

如此看来,有张有弛,适度“刹车”,更利于夯实基础。

此处的刹车不是为疫情带来的“慢放”洗白。天灾人祸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永远不应该得到认同的。我们在寻找的,是一种主动的、积极的、有益的减速方式。需要探索,也需要契机。

受多方因素影响,全球经济下行似成定势,发展与稳就业之间的多元函数主变量应该是劳动力成本。有人说,劳动力成本函数的主变量是房地产。我认为没错。房地产的大坑,终究有一天会被清算的,早一天清算,就早一天迎来减速的契机。

新经济常态还可能会重塑员工与雇主的关系及其他社会关系,个体特别是年轻的一代也许会做出一些不同的选择,可能会放弃一些东西,可能会放弃追求一些东西。

以前习惯了每日出门放风、一个多月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榴莲,一看到窗外射进的阳光,就扯着身子眼巴巴地望着家门。某日,阳光明媚、天蓝气净,夫人欲给榴莲戴上口罩出门放放风,但还没出家门就被她一把扯下来了,再带上、再扯下来,只能作罢。但她父母死活要坚持隔日洗澡的习惯,结果,某天澡后没包好,不小心让榴莲受凉了,吓得后面两三天里每天不知道摸几次脑门、手心。神经刚刚放松下来,又要给她洗澡,被吼了一嗓子才算罢休。

不过,一个陀螺,转起来,很难停下来,停下来就倒了,但是可以慢下来,慢下来就能张弛更洒脱一些。社会是这样,人生也是这样。

我曾经推荐过《Chernobyl》,「减速-出现异常-强行切回全速-失控-大爆炸」的事故主线索非常清晰。当我们决心抢回疫情造成的经济下行的影响时,也许chernobyl是一面值得认真仔细看一看的镜子。

期待明天更美好。

我们清楚,明天,是一个什么样的明天吗?

是问。是求索。

最后要说的是,即使全球真的迎来了“正常速度”,踏入了舒适节奏,也总有一些人,依然在一路奔跑中为大家铺路。

就像这个“漫漫”且“慢慢”的假期中,那些逆光飞翔的同胞。

重复一遍前文中的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因为有人负重前行。

「路漫漫其修远兮」,待到五月到来,相约武大校园,一起去看樱花!

宋传杰

宋传杰,资深金融IT工程师,昵称coolbuddy,爱码字的理工男。SEI学士、SPU硕士,CEIBS硕士,SUNY@SB AIMP文凭。九三学社社员(2002~2017年期间任省级组织领导班子成员),曾任山东省政协委员20年(其中后15年为常委)。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中央直接联系的高级专家。『益农融商●公益扶贫』项目首席顾问。爱好“探知、读书、码字、徒步、拍照”,乐享“饮食、茶、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