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光远：让金融成为中国最重要的软实力

2014年01月10日 14:07
来源：凤凰网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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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光远发表主旨演讲

三十年改革风云变幻，十八大报告提出“深化金融体制改革”，为破解金融业短板，山东发布“金改22条”，力促金融业转型。十八届三中全会后由凤凰网、凤凰网山东共同主办的山东首场具有全国影响力的金融论坛“金融新动力——山东金融创新发展论坛”于1月10日在济南市举行，关注区域金融创新与发展。

经济学家、中央电视台财经评论员马光远发表题为《从钱荒看民间金融与国家金融软实力》的主旨演讲。

以下为现场文字实录：

我非常同意贺主任刚才的判断，过去十年改革停滞不前，最大、最失败的改革是金融改革。金融改革之所以失败，我想一个最关键的原因是我们没有把金融放在一个极其重要的国家战略地位上，我们现在讲计划生育是国策，但发展金融不是国策。我认为这样的政策本身非常变态，对于我们这么一个大国来讲，这是极其让我们想不通的。所以未来中国最重要的改革是市场化改革，市场化里面最重要的改革是价格改革，价格里面最重要的改革是资金价格改革，也就是利率市场化。现在三中全会对金融改革总体作出部署，但是就我们的理念、就我们对金融本身的认识而言，我们仍然有很多误区。

所以，今天能够参加山东这么一个会，山东提出“金改22条”，我认为对于山东来讲、对于山东未来的经济来讲都是极其重要的。所以山东人民是有福气的，有这么一个懂金融的省长，配那么多懂金融的市长，对于一个地方未来的发展一定会起到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我今天的主题也是围绕这个，从一个现象，去年发生的钱荒，我们来看民间金融的重要性和我们国家金融的软实力。

去年最主要的词，年底大家都在总结，我想对于中国来讲、对于13亿人来讲，去年最重要的一个词是“梦”，全国人民去年做的最重大的事也是“做梦”，我们做一个“中国梦”。今年最重要的词是什么?我想是钱，我为什么讲钱?因为钱会很紧张。去年6月份发生的钱荒，可能到2014年会成为常态。当然说在中国这么一个M2发行(货币发行)占全球第一的国家，出现钱荒的确非常荒唐，但这肯定会成为一个现实。

去年6月份，我们知道银行间隔夜拆借利率，最高的时候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13.444，中国出现了钱荒。当然，我们说这个钱荒指的是银行缺钱。我今天讲的钱荒恐怕不仅仅是银行缺钱，而是2014年整个流动性本身的短缺，可能会成为一个常态。当然，我们就中国流动性本质的基本面来讲，第一，我们的货币发行量已经相当，现在的经济总量差不多是美国的40%左右，但是我们发行的货币总量(M2)107万左右，是美国的2.2%。我曾经算过一笔账，把我们中国人民银行的M2，按照一百块钱人民币绕着地球周长转几圈的话，总共可以转4867圈。如果把地球用人民币包起来，我们发行的M2可以把地球包23层，我们的总量非常大。但是为什么出现钱荒?当出现钱荒以后，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像中国这么一个货币发行每年的增量都远远的高于GDP增长的国家出现钱荒，给人感觉好像阿富汗确实没有恐怖分子，缺恐怖分子、中东缺石油、泰国缺人妖、中国缺钱。这是中国去年四大怪。但是中国为什么缺钱，是真的缺钱吗?显然不是。我们看到在钱荒事件以后，人民银行对钱荒的解释非常的轻描淡写，讲是由于企业所得税集中清缴、价值现金基础等等短期性的因素。

我当时认为这种解释第一，不负责，第二，不专业。第三，对钱荒本身的影响估计不足。去年的时候我一直在谈一个观点，无论是我们的国家还是我们所有的企业以及个人，一定要重视钱，一定要管理好自己的流动性。钱荒可能会成为常态。我们知道去年三季度到四季度，事实上一直非常紧张，到紧张钱仍然很紧张。所以这个常态的出现，我想有两个大的因素，但是绝对不是人民银行所解释的“短期的、季节性的因素。”

第一，外因，美联储开始推出货币，开始推出QU这是一个转折点。我认为不仅仅是美国政策的转折点，而是全球流动性的转折点，美国开始告别硬货币的策略，而是收缩流动性，做强美元。这意味着什么?过去20年全国流动性过剩的局面可能要结束，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事件。我们过去20年、30年的时间，全球流动性的基本面是钱很多，钱不值钱，大家都在寻找投资机会。一旦美国退出，我认为这个局面要画上句号。

这个局面对于中国、对于新兴市场来讲影响非常大。我们知道过去四年金融危机阶段，全球流动性的流入地是新兴市场，而且是主要流入新兴市场的房地产、资本市场这些虚拟领域，而没有融入实体领域。一旦美国收缩的话，新兴市场的流动性会受到影响。我们看去年6月份，包括印度、印尼这些国家已经出现了流动性的危机，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最根本的原因是美国收缩以后引发的这种流动性。当然有很多人讲中国不会发生这样的问题，我觉得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也不要说得太早，我们看到6月份出现的钱荒本身事实上已经给中国提了一个警告。当然，钱荒的出现有内因、有外因，但是从钱荒本身的应对来看，我们根本没有应对的能力。6月20号出现创纪录的利率以后，不到一个星期人民银行赶快向商业银行输送流动性。为什么?因为受不到国际舆论的影响。我们中国出现钱荒以后，国际舆论推波助澜，很多人讲中国的危机就要爆发，这个时候坐不住了，赶快释放流动性。

所以，第一个，中国在应对国际舆论方面，我们这几年以来一直是短板。第二个，在应对国际金融的波动方面更是短板。实际上有很多人讲，我们中国现在有3.6万亿的外汇储备，我们绝对可以对付美国。美国收缩流动性，对我们没有影响。我认为影响很的，而且3.6万亿的外汇储备，对于中国来讲是一个尴尬，而不是一个资产，更不是一枚扔向美国的炸弹。当然3.6万亿的外汇储备威力相当大，我们曾经做过一个测算，把3.6万亿外汇储备跟美国打一场货币战的话，那么谁赢谁输，我想在所有的领域我们跟美国打货币仗的话，我想最有可能胜算的还是在货币领域，3.6万亿的外汇储备一旦全部抛售，我们模拟过美国能够抵抗过多长时间，我们算出的时间最多是如果3.6万亿的外汇储备抛出去，美国的货币市场、债券市场、资本市场、大众商品市场最多可以抵抗3分钟，3分钟以后美元崩溃，美国股市崩溃，大众商品市场崩溃，美国经济完蛋。这是我们可以打赢的一仗，但是中国会怎么样?中国也会完蛋。所以3.6万亿的外汇储备并不能保证我们在美国退出的时候，我们可以全身而退，这是外因。

所以我觉得大家一定要把握主旋律，美元的退出对于中国的流动性而言影响是长期的，而且影响是全面的。特别是2014年，中国经济进入全面的风险释放期，产能过剩问题、粮食安全问题、地方政府债务问题，被列为明年六项经济工作的三大重点。在这种情况下，美联储如果一旦收缩货币的话，对于中国来讲，会加速去杠杆化的过程，对于中国的资产泡沫来讲也是致命的。我们讲钱会很紧张，这是外因。

从内因来讲，很多机构的研究，包括前面贺主任的演讲已经表明我们不是真正的缺钱，而是钱到了不该去的地方。根据我的总结，我想有这么几点可以解释为什么缺钱。我们的钱总量来讲并不缺，但是结构性缺。第一，很多钱搞理财产品。这个我不展开讲。

第二，有相当一部分钱进了房地产，这个房地产的钱进了多少，现在的统计数据到11月份。11月份房地产企业这个行业到位的资金是十点多万亿。但是去年前11个月，全社会的融资额是多少?不到17万亿，房地产一个行业得到的资金占全社会融资额的比重达到多少?达到62%。所以中国的经济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房地产经济”，中国60%多的钱全进了房地产，其他行业不可能不缺钱。第三，中国金融改革的滞后。前面两位嘉宾讲的，从资金的供应链去讲的话，我个人认为仍然是短缺的。我们这么多年给中小企业想办法，解决中企业的融资问题，但事实上很多办法根本文不对题，逼着大银行给企业贷款，只有中国才这么干。但是我们重来没有放开银行的管制，成立大量的为中小企业服务的银行。所以中国经济经过30多年以后，经济总体已经从短缺变成过剩，但就金融本身而言我们仍然是短缺的。无论是金融机构的数量，还是人均的金融资产的数量，我们跟美国、跟日本这些国家比，我们差距很大。现在中国人均拥有的金融资产的数量美国差不多是我们的30多倍，日本也差不多。所以我们是一个经济大国，但是一个金融小国，金融小国的主要原因是金融垄断。当然，还有我们政府主导投资的模式。就是中国经济发展的模式，政府投资确保大量的信贷资源进入一些过剩领域，这也是我们的一个主要领域。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说2014年出现持续钱荒的话，对于中国来讲最主要的应对是什么?仍然是金融改革，也就是按照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市场化的方向，要放开民间金融，要放开利率这种大大方向的行为，改变金融作为中国经济的一个短板。

我的结论是民间金融本身可以改变我们金融短缺的一个基本局面，并且在金融改革的过程中把重塑中国金融软实力作为未来基本的一个国家战略。事实上我们多年以来对金融的弱化可以讲无处不在，比如说我们的口号是“金融要为实体经济服务”，这个话本身是对的，但是它本身也是违背基本规律的。金融有自身的规律，有很多金融产品本身并不是为实体经济服务的，我们这么多年金融之所以没有进入实体经济，是实体经济自身出了问题，而不是金融出了问题。再比如说对金融的基本国策上，很多地方体现不出来对金融的重视。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在十八报告里面，总共文字是29094个字，包括“同志们”这三个字，但是提到“金融改革”的只有127个字，非常可怜。所以我认为这么多年以来事实上把金融看成实体经济的附庸，而没有把金融看成实体经济最主要的组成部分，这是基本国策的失误。我们应该让中国金融提高到国家战略的层面，重温小平同志的伟大愿望，小平同志当年一直在讲“金融是现在经济的核心”，我们对这个体会不深，每一次实体经济出问题的时候，我们把责任归到金融上。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想我们的金融改革是不是出问题了，我们的金融管制是不是放开了。

我记得2000年的时候我们在香港开会，那个时候国际五大会计师事务所，现在已经倒闭了，当时我们是看奥运会，他们看到中国的运动员拿了一面又一面金牌以后心里酸溜溜的，但是他们说了一句话，对我刺激非常大。他们说中国尽管在奥运赛场上夺金斩银，但是在金融领域中国仍然处在幼儿园阶段。十年以后我们知道2001年安达信就倒闭了，他没有看到中国金融业崛起了这一天，但是我们能不能看到，我觉得关键取决于金融改革。所以我的建议是让金融成为中国最重要的软实力。世界经济的发展，中国经济的发展，都说明一个规律，没有金融，没有一切。中国近代史的一系列事件也告诉我们，中国在很多领域的失败，最根本最根本的原因是融资领域的失败，也就是金融领域的失败。

所以著名经济学家希克斯曾经在他的《经济史》理论里面，特别深刻的阐述说英国的金融革命、工业革命绝对不是技术创新的成果，而是金融创新的成果。他认为在金融革命以前这些技术就存在，但是为什么在以前没有发生工业革命?是因为金融革命没有发生。所以中国未来的发展应该两个都重视，实体经济和金融都重视，两个机构，科技和现代金融双重视，只有这样，中国经济才能变成一个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经济，中国才能从经济大国变成经济强国。

金融强则国强，金融强则省强。所以一定要把金融放在重要战略地位，最起码这个地位不能低于计划生育。

我就讲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