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讲堂：酒文化与艺术精神

2013年08月23日 23:59
来源：大河网

字号:T|T

0人参与0条主评论 0条评论0条总评论 打印 转发

原标题：酒文化与艺术精神　

用不着罗列太多的材料，稍稍熟悉中国艺术史尤其是中国文学史的读者，都不难发现酒与中国艺术有着何等密切的关系，酒文化对中国艺术有着何等深刻的影响。因此，讨论中国酒文化不能不把中国艺术当做最为重要的解剖对象，讨论中国艺术也不可忽略了对酒文化精神的领悟与把握。对酒文化与艺术精神的关系的探讨，就成了具有文化史与艺术史双重意义的重要课题。

感觉到的东西并不等于已经理解。人们似乎都已经感觉到了，在酒与艺术和艺术与酒二者之间，确实存在着许多有待说明和解释的东西。艺术为什么特别钟情于酒，或者说酒为什么特别钟情于艺术呢？换句话说，酒与艺术产生共鸣、相互契合的奥妙何在？

一般的解释是，酒精的刺激作用能够使人精神亢奋，思维活跃，反应敏捷，想像丰富，能够令人吐所欲吐之言，怒所欲怒之事，抒所欲抒之情，容易进入情绪化和审美化的精神境界。应该说，这种观点是有一定道理的，否则，李白斗酒诗百篇，张旭三杯草圣传，钟灵“举杯常无忌，下笔如有神”之类的创作现象，便无法解释。但是，如果仅限于此，则未免失之皮相，那就把一个十分深邃的文化命题等闲看了。其实，艺术和酒发生关联的深刻原因在于酒文化精神与艺术精神的契合。但识酒中趣，何劳杯中物？倘若缺少这样的精神契合，纵然“百年三万六千日，日日须倾三百杯”，充其量不过是酒鬼一个而已，与真正的酒文化，与酒文化的艺术化并无多少关系。

西方著名哲学家尼采在论及艺术的时候，引入了日神阿波罗（Apollo）和酒神狄奥尼索斯（Dionysus）这样两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希腊神话之神。他认为，希腊艺术的繁荣产生于日神和酒神两种艺术冲动，艺术的持续发展同日神和酒神的二元性密切相关，这就好比是生育有赖于性的二元性一样，其中有着连续不断的斗争和只是间发性的和解。他还进一步指出：“在希腊世界里，按照根源和目标来说，在日神的造型艺术和酒神的非造型的音乐艺术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对立。两种如此不同的本能彼此共生并存，多半又彼此公开分离，相互不断地激发更有力的新生，以求在这新生中永远保持着对立面的斗争，‘艺术’这一通用术语仅仅在表面上调和这种斗争罢了。”（《悲剧的诞生》，周国平译，三联书店1986年版，第2页）

尼采用“梦”与“醉”来概括两种性质不同的艺术，认为“每个人在创造梦境方面都是完全的艺术家，而梦境的美丽外观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前提。当然，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也是一大部分诗歌的前提。我们通过对形象的直接领会而获得享受，一切模型都向我们说话，没有什么不重要的、多余的东西。即使在梦的现实最活跃时，我们仍然对它的外观有朦胧的感觉”。而酒神的本质就是“醉”，是情绪的放纵；酒神状态是情绪的总激发和总释放，是痛苦与狂喜交织的癫狂状态。西方现代心理学家荣格则对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做了这样的概括：“日神冲动导致相当于梦境的心境，酒神冲动导致沉醉的心境，尼采所谓的‘梦幻’实质上意味着一种‘内部视像’，是个令人愉悦的梦幻世界。这个想像的内部世界的美丽幻象由阿波罗统治着。他是所有造型力量的神，代表规范、数量、界限和使一切野蛮或未开化的东西就范的力量……酒神精神意味着无拘无束的本能的解放，是动物冲动和神性的同时爆发。在酒神精神的迸发中，人就像是林妖，上半身是神，下半身是野兽。酒神状态既是对‘个性化原则’的毁灭感到的恐怖，同时又是在这毁灭中感到极度的喜悦。”（《心理学与文学》，冯川等译，三联书店1987年版，第234~235页）日神精神是对美的形象的内部观照，对规范、节制、和谐情感的沉思，是一种内省状态；而酒神精神在情感知觉中具有彻头彻尾的原始性质，是摆脱了一切束缚的激情的洪流，它更多地属于某种本能或盲目的冲动。正是出于对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这样一种理解，他们把造型艺术归入日神精神的产物，把非造型艺术——音乐——看作是酒神精神的产物。正如周国平在《悲剧的诞生·译序》中所言，“日神和酒神都植根于人的至深本能，前者是个体的人借外观的幻觉自我肯定的冲动，后者是个体的人自我否定而复归世界本体的冲动”，“日神精神沉默于外观的幻觉，反对追究本体，酒神精神却要破除外观的幻觉，与本体沟通融合。前者用美的面纱遮盖人生的悲剧面目，后者揭开面纱，直视人生悲剧。前者教人不放弃人生的欢乐，后者教人不回避人生的痛苦。前者执着人生，后者超脱人生。前者迷恋瞬时，后者向往永恒。与日神精神相比，酒神精神更具形而上学性质，且有浓郁的悲剧色彩。”

中国传统文化没有希腊神话那样的日神和酒神，但以对本体的超脱、沟通、融合为重要特色的酒神精神，却深深地根植于中国的艺术中，尤其是它那形而上学的性质和悲剧色彩，使中国的传统艺术在追求美的形式与自由表现的同时，更加注重人文精神的承载和展示，对人生意义的挖掘与拓展，对社会文化的反思。而在这一过程中，酒文化则以其独特的方式和内涵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从酒文化的角度，探讨酒文化对中国艺术的深刻影响，探讨中国的艺术精神，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艺术实践上来说，都是可行的和必要的。

作者简介

王守国:

河南鹿邑人，1961年生，文学硕士、理学博士。曾任河南社科院文学所副所长、副研究员、《跨世纪》杂志社常务副总编辑、社长、科研处处长、中共舞阳县委副书记，中共漯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现任大河报总编辑。发表学术论文近百篇，散文、随笔、评论文章200余篇，著有《诚斋诗研究》、《酒文化中的中国人》、《诗酒乐天真》、《文化视野中的陶渊明》、《老庄思想合论》等著作。获各种学术奖励20余项。

卫绍生：

河南项城人，1957年生。1982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任河南社科院文学所副所长、研究员，郑州大学兼职教授，中国《三国演义》学会理事。主要从事古代文学和文化研究、专攻魏晋南北朝文学和明清小说。发表学术论文60余篇，著有《魏晋文学与中原文化》、《文化视野中的陶渊明》、《神秘文化与中国人》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