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胜阻：金改路径重在主体多元化与利率市场化

2014年01月12日 13:51
来源：凤凰网山东

字号:T|T

0人参与 0条主评论 0条评论 0条总评论打印转发

三十年改革风云变幻，十八大报告提出“深化金融体制改革”，为破解金融业短板，山东发布“金改22条”，力促金融业转型。十八届三中全会后由凤凰网、凤凰网山东共同主办的山东首场具有全国影响力的金融论坛“金融新动力——山东金融创新发展论坛”于1月10日在济南市举行，关注区域金融创新与发展。

辜胜阻做主旨演讲

现任第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财政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民建中央副主席、经济学家辜胜阻发表主题为《主体的多元化与利率的市场化》的主旨演讲。

以下为演讲实录

我演讲的题目是“三中全会金融改革路径：主体的多元化与利率的市场化。

我们知道三中全会全面谋划了未来的改革新政，其中非常重要的是金融改革。35年来，中共召开了8次三中全会，最重要的我觉得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和本次三中全会。美国哈佛大学教授傅高义撰写的《邓小平时代》一书在西方影响非常广泛。他在书中有一个结论是，邓小平一生做了很多讲话，但最重要的一次讲话就是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上的讲话。我认为: 邓小平十一届三中全会讲话中，最重要的思想观点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正是这一观念革命开启了中国市场化改革的航程。三十五年来中国GDP增长了142倍，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了71倍。在物质财富迅速增长的三十五年中，最重要的是中国崛起了一个企业家阶层，形成了多元市场主体，企业和企业家成为最活跃的重要市场主体。如果没有“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观念革命，就没有中国市场化的改革。我们可以对应的去找十八届三中全会两万多字《决定》中间最重要的一句话，我认为就是“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我们今天要完善市场化取向的改革，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这是非常重要的理论突破。

十八届三中全会最大的理论突破是重新定位市场的功能，从20年前的“基础性”作用到今天的“决定性”作用；重新界定政府与市场边界，按李克强总理的话来说，要把错装在政府身上的手还给市场；重新塑造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我们现在的政府机构臃肿，体太胖，而且手太长，又闲不住。当前，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上是不对称的市场化，是不彻底的市场化，还是错位的市场化。市场有效的时候，政府的手太长，闲不住；市场失灵的时候，例如霾的治理、农民工的公共服务等，政府功能又存在着一定程度的缺位。按照三中全会的《决定》，非常重要的是构建“市场主导、政府引导”的发展模式。在三中全会《决定》中，“市场之手”和与“政府之手”的作用主次分明，在“市场”与“政府”之间是要让市场起决定性作用。

让市场起决定性作用，不仅有利于提高资源配置效率，而且有利于反腐败，有利于企业家活力的迸发。改革开放35年来，我觉得最重要的不仅是中国崛起了，还有一个重要内容是企业家阶层的崛起。他的崛起有辉煌的一面，但是也有悲壮的一面，我们现在有一批一批的“问题官员”倒下了，牵出一批又一批的“问题富豪”。是问题富豪产生了问题官员，还是问题官员产生了问题富豪？我的答案是“问题制度”。因为我们的资源配置开始是由“市长决定”的，企业家要做生意要经商，他就必然要找“市长”，这样一种制度，很容易导致腐败问题。如果按三中全会的《决定》来改进，将来的资源配置由市场决定，这有利于减少腐败。

30多年来中国不同时期的改革重点是不一样的，第一个十年是农村、农业的改革，产生了乡镇企业。第二个十年是国有企业改革的“黄金十年”。第三个十年我们加入WTO后“开放来倒逼改革”的十年。未来的十年，我认为是重新塑造政府与市场的关系，特别是加快政府自身的改革，完善市场经济体制的十年，特别要深化土地、金融等要素市场的改革。

回顾经济体制改革历史，我们会发现，过去的经济改革和未来的金融改革实际上都涉及两个很重要的命题，即市场主体的多元化和价格改革。我们的经济改革路径是怎样的？我们可以回顾一下经济体制改革的路径。

我们的经济改革是最初是鼓励在国企之外发展民企和外企，推动市场主体多元化，另一方面，通过价格改革闯关，改变价格的“双轨制”。三十五年前非公经济不到经济总量的1%，今天超过三分之二，这就是一种体制外的改革、增量的改革、渐进的改革。过去的经济改革首先是市场主体多元化，我们先只有公有制企业，然后国企、民企、外企，市场主体不断多元化。然后在市场主体的多元化前提下面推进价格改革，通过价格改革闯关，改变价格的“双轨制”。今天的金融改革路径和经济改革路径是一样的，首先要推进市场主体的多元化。例如在银行业，除了民生银行和浙江有一些社区银行之外，民间资本主发起银行比例比较低。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要打破银行业的市场准入障碍，让更多的民间资本来办民营银行，也就是要推动主体多元化，同时，加快“价格”改革，特别是利率汇率的改革。所以，以前的经济改革为我们未来的金融改革指明了一个方向。在金融领域，特别是银行业领域，民间资本主发起银行的比重非常低。我们的银行业对外开放，外资可以到中国办银行，但是没有对内开放，大量的民间资本无法进入银行业，只能游离于实体经济之外，去炒房、炒农副产品、炒钱、炒艺术品等等。所以我觉得银行业对国内民间资本开放非常重要。三中全会《决定》提出要“扩大金融业对内对外开放，在加强监管前提下，允许具备条件的民间资本依法发起设立中小型银行等金融机构。”发展民营中小型银行就是要进一步推进金融主体的多元化，然后定义价格改革，这实际上与经济改革是同一种架构。可以看出，金融改革的路径和经济改革的路径是相通的。十八大金融改革提出了要推进金融业的市场化、系统化，在市场化方面，要有多层次的市场体系、多样化的组织体系、立体化的服务体系。发展多层次的资本市场，推进利率和汇率改革，加快发展民间金融机构。在系统化方面，要完善金融监管，推进金融创新，维护金融稳定等。国际化重要的是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实际上现代金融体系非常重要的是要支持实体经济，然后实现市场化、系统化、国际化。

我刚才讲到了，三中全会的《决定》最重要的是放开民营中小银行的市场准入，进一步推进多元金融主体，然后是利率市场化。在供给不充分的情况下，先行利率市场化将使银行处于强势地位，增强大型银行的定价能力，这对于面临融资贵的中小微企业是不利的。因此只有实现多元主体后才能推动利率的市场化。

当前我国金融市场最重要的是在供给端发力。我们讲民间资本有“鲶鱼效应”，这在其他经济领域当中已经看的很清楚。那么在金融领域，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允许和推动民间资本办民营银行，发挥民间资本在金融领域当中的“鲶鱼效应”，构建竞争有效的多层次金融体系。在金融领域，95%的是国有或者是国有控股的银行，只有约5%是类似民生银行、浙江泰隆银行等的民营银行。我们现在有些村镇银行和小贷公司，是以民间资本为主。但是现在村镇银行发展面临很多局限性。还有小贷公司也面临着直接成本高、利润水平低等发展的瓶颈。

怎么样实现金融领域主体的多元化？这种多元化和多层次表现在五个方面。

第一，构建多层次“正金字塔型”的资本市场体系。像图中这样的形态，美国第一层次主板市场有2293多家企业，第二层次创业板3000多家，第三层次场外交易5000多家，第四层次的地方性柜台交易市场10000多家，这是一个典型的“正金字塔型”的资本市场。我们看现在我国的资本市场是倒金字塔式，主板多，中小板少，创业板少，场外交易更少，现在新三板扩容就是要改变这种形态，让“倒金字塔”变为“正金字塔”。新三板应该是我们资本市场的“后备军”和“预科班”，是上市资源的“孵化器”，信息披露的“研究场”。资本市场的多层次性，非常重要的是要有多层次的交易，把场外交易做好，将有利于场内的交易。在中关村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感受到资本的力量。如果说中国有哪个地方可以和硅谷相提并论，那就是中关村。现在硅谷上市公司全球第一，而中关村现在也有两百多家上市公司。刚才赵主任讲了山东的金融改革非常重要的举措就是大力推进场外交易市场发展，我对此非常看好。

第二，完善多层次的天使投资、风险投资、私募股权投资体系，大力发展直接投资。天使投资、风险投资、私募股权投资，能够在企业成长的不同阶段支持企业的创业和创新。现在我国有上万家VC/PE机构，其管理的存量基金规模为两万亿，而且投资效率极高，2011年股权投资对工业与服务业增加值的拉动系数为1：7，远高于同期银行贷款对经济1：1.02的拉动系数。但是VC/PE现在的短期行为很严重，我国的VC/PE投资项目偏重于晚期，追求“短平快”项目，偏好Pre-IPO项目，VC基金的PE化倾向严重。股权投资行业健康发展的关键是让VC/PE投资链条前移，培育更多的天使投资人。天使投资人在硅谷里面经常被人称作是3F人员(Family、Friend、Fool)。在创业的时候“你三千他一万”地聚小钱来帮助朋友创业。美国有26万天使投资人，天使投资是VC数量的近百倍。创新是一种典型的长期行为，需要持续不断的积累，而不是一朝一夕、短期即可完成的投机行为。所以VC/PE需有更多重长期的“种树人”，要关注早期的孵化，而不能抱着急功近利、追求短期利益、赚“快钱”的“种草”心态。VC/PE 积极参与企业海外并购也是当前重要的发展领域。

第三，建立多层次的“门当户对”的商业融资体系，形成多元竞争的银行市场主体。我们有专家认为我国应构建“十百千万”四个层次的商业融资体系，国家层面十家大型金融机构，地市级层面数百家中心金融机构，区县层面数千家金融机构，然后在街道、社区、乡镇上万家的微型金融机构，社区金融机构、基层金融机构也与微型金融机构属于一个层次。大银行有“大”的偏好，大银行面向大企业、大城市、大项目。所以我们提出要构建与小微企业“门当户对”的金融体系。有些银行领导也提出来，我们“大象”也能做小微，我说那是“盆景金融”，我们现在非常重要的是发展草根金融。为什么中国的中小企业融资如此之难？像深圳38万家中小企业只有一万家得到银行贷款，37万家得不到？这是因为我们的草根金融不发达。我们的企业分布是金字塔型的，即少量的大企业和大量中小微企业并存，我们也迫切需要大量的小微金融和草根金融来支持小微企业。2011年，民间金融“高利贷化”让温州变成经济形势的“风暴眼”和“重灾区”，温州地区局部经济和金融形势恶化，后来一系列金融改革的措施仍然没有帮助其走出困境。但是在温州地区附近的台州，由于社区银行经营良好，并没有爆发像温州这样的问题。我曾经到美国去考察社区银行。在美国，社区银行已经成为其银行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小微企业发展作用巨大。社区银行具有资产规模小、社区内生性、按股份制或合作制原则组建等特点，能深度掌握当地经济信息，在具备专业金融知识背景和丰富银行操作经验的同时，有着和大型银行不一样的思维和市场，坐拥天然的人缘地缘优势，便于了解和熟悉当地经济文化环境，与中小企业建立长期信任的合作关系。美国社区银行的定位是服务中小客户，它具有鲜明的信息优势和区位优势，管理人员和员工跟社区居民打成一片，信息不对称的程度很低，本地区放贷成本低，瞄准小客户，瞄准差异化，瞄准本社区。美国社区银行还形成了完善的存款保险制度。尽管美国社区银行也有倒闭，但90%以上主要是通过收购来解决，保证了存款人的利益。历次金融危机都有银行倒闭潮，这次也有一些社区银行倒闭，但是整个社区银行经过危机洗礼后，在商业银行中的地位并没有下降，甚至在金融危机中获得了过去几十年都没有的发展机会。美联储主席伯南克曾说，美国经济的基石是美国的社区银行，在社区银行的帮助下美国经济得到发展和繁荣。在金融危机期间，人们开始将数以百万计的存款存在社区银行。

第四，完善多层次的财政扶持体系和政策金融体系。三中全会提出推进城市建设管理创新，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拓宽城市建设的融资渠道，让社会资本通过特许经营的方式参与城市基础设施的建设和管理。三中全会提出来要研究针对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的政策性金融机构，这是城镇化过程中间一个很重要的政策突破。

我认为当前中国经济有三大短板，一个是城镇化，一个是服务业，还有一个是金融业。金融业严重的不适应实体经济的发展。2010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前世界银行副行长斯蒂格利茨曾经讲过一句话，影响21世纪人类社会发展经济的两件大事，一个是美国的高科技，一个是中国的城镇化。世界银行有一本书，写到中国未来二十年，城镇化率将从50%上升到70%，服务业所占比重从43%上升到60%，也就是几乎每年增加一个百分点。这种短板、这种瓶颈对于我们企业来讲就是商机，就是机遇。我们的服务业比同等收入水平的国家低10个百分点左右。国家开发银行测算城镇化未来三年需要25万亿的投融资，钱从哪里来？我们迫切需要构建多样化的融资体系。

我最近到山东、湖北等10个省、市、自治区进行调研，我写了一个报告，我认为在城镇化进程中可以在九个方面来激发民间资本的投资活力，分别是能源和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服务业大发展、公共服务发展、房地产业的健康发展、智慧城市建设和城市绿色发展、城市产业升级、农业现代化、农村城镇化和新型社区开发、发展草根金融支持草根创业。城镇化发展要坚持“市场主导、政府引导”的体制。要市场主导，必须靠民间投资，鼓励社会资本参与城市公用设施投资运营，以企业为投资主体，特别要激发民间投资的活力，而不是大搞公共投资。

第五，构建多层次的金融担保体系，推进政府金融公共服务。要加快推进中小企业信用担保制度和包括政策性信用担保、商业性信用担保和互助型担保“三位一体”的多层次信用担保体系建设。

下面讲一讲山东的金融改革。山东金融业有三个问题：第一是金融与实体经济不匹配，山东的实体经济是很强的，但是它的金融是很弱的。我们看到，山东实体经济的规模在全国排名第三，仅次于广东和江苏，但是金融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只有4%，比国内很多地方都低。这就是山东的金融和实体经济之间不平衡的表现。第二是银行业“一业独大”，山东银行业的资产占全部金融资产的94%，从银行业融资占到社会融资总量的八成以上，远高于全国55%的平均水平。第三是民间融资规模不大，迫切需要规范。根据我的调查，山东的很多小微企业面临融资难、融资贵，现在特别是融资贵成为头号难题。

山东的金融改革可以说是对症下药：一是金融业服务实体经济，二是实现银行业、保险业、证券业三业统筹，三是大力发展民营金融机构。关于山东的金改刚才赵主任讲的很多了，我就不再多讲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要有多种形式的社会融资体系，要大力发展股权交易市场、要素交易平台、民营金融机构，还有如何引导民间金融的健康发展等等，这些方面的金改已经初见成效。山东的小贷公司已经超过350家，去年一年就增加了60多家。村镇银行已经达到80多家，民间金融的管理机构160多家，民间金融是山东金改实施以来最重要的成效，也是我最看好的地方。我们看村镇银行的比较，山东已经排在前面。山东股权交易中心的发展也是今年金改的亮点。

最后，我总结一下我们当前的金融改革，总的改革方向应该是市场化、系统化和国际化。当前非常重要的是推动金融领域市场主体的多元化，要构建多层次的股权投资体系、多层次的金字塔型的资本市场体系、多层次的商业银行融资体系。构建多层次的商业银行融资体系非常重要的是大力发展民营中小银行。金融领域改革存在主体多元化和利率市场化两方面，下一步要放开中小银行的市场准入，形成多元市场竞争主体，在此基础上推动利率的市场化。只有在充分竞争的环境下，利率市场化才有利于缓解当前企业存在的严重的“融资贵”问题。在主体多元化和利率市场化问题上，我们要先推动市场主体多元化，有了竞争有效的市场，利率市场化才有好的外部环境。

我的演讲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嘉宾个人观点，与凤凰网山东无关。文中嘉宾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