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城管革命”方法论 小贩：要制度不要形式
原标题：武汉“城管革命”的方法论
柔性执法，自有其值得肯定的人性一面。但柔性执法的弊端，在于消解了执法过程中本应有的严谨性，从而瓦解了制度的法律权威。武汉城管暴得大名的背后，容易让人忽略了真正是当下急迫需要解决的制度性建设
“卧底”33天后，“小贩”的真实身份被曝光了。
6月15日，一名叫“岔巴子”的网友爆料，武汉一名城管白天执法，检查乱摆乱放，晚上则摇身一变成为路边摆摊的小贩。“白天当城管，晚上摆地摊”配有一张当事城管图片的微博在网上迅速传开，一个小时的转发量为17万。
次日，武汉市城管委官方微博“武汉城管”回应称，城管练摊实为卧底体验生活，体现执法者的换位思考，“新的柔性执法方式便于今后提升管理水平。”
城管与小贩
被曝光“小贩”桂文静，真实身份为武汉市洪山区城管局执法大队直属七中队队员。和他一起摆摊的杨希，是该局办公室工作人员。
今年是桂文静进入城管系统的第10个年头。一直以来，在面对小贩时，他一直有个纠结的心态，“你管吧，他们的生活确实不易。你不管吧，按照我们的规定又不行。”
于是，5月10日，桂文静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去练摊，体验小贩的真实世界，了解他们的真实想法。
桂文静邀请杨希一起向洪山区城管局局长赵扬说了这个想法。他们也没想到，赵扬很爽快地答应了。赵扬觉得，桂文静的建议跟局里正在进行的治理占道经营方面的工作，存在“思路上的一致性”。
而另一个原因是，赵扬觉得，“尽管洪山区城管局在管理小摊贩方面做过多方面探索，取得一些成绩，但由于缺乏对他们的了解，以致工作效率不尽如人意。”
赵扬给桂文静和杨希“卧底”体验执法的时间为两个月。却没想，卧底进行到33天时，他们的真实身份被网友曝光。
这一曝光，引来质疑不断。网民们认为这纯粹就是一场秀。洪山区城管局不得不召开新闻通气会，并公布了桂文静和杨希在“卧底”期间写下的日记。
根据日记的记载，城管和小贩这两种身份的矛盾和冲突在桂文静和杨希身上得以充分展现。
5月22日，桂文静和杨希在武汉市鲁磨路摆摊。当天，正好碰上朋友老肖去探班，却发现天桥下的商贩都没有摆。他们一问才知，原来今晚会有城管过来大检查。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喊了城管来了。反正旁边的人迅速地收起了摊子。好吧，城管来了，我们就赶紧跑。老肖和桂文静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收东西，东西都包不住，小灯在包袱里面滚啊滚的。老肖很愤怒地吼桂文静：别捡了，赶紧走！”
杨希说，当时她心里特别害怕。她觉得当时已经融入了小贩的生活，觉得自己就是一名小贩。
“我们不怕风，不怕雨，就怕城管来了。”武汉徐东平价公交车站附近一位小贩说，“我们为了生存，他们只是为了工作，怎么体验？”
延安城管打人事件在网络上发酵时，桂文静和杨希还在“卧底”，他们特意跟小贩聊起了此事。“我们摆摊是为了吃饭，而他们工作是为了阻止我们吃饭，这两种矛盾很难调和。”一位小贩说，“很多人不是万不得已，谁愿做小贩？”
而对于城管身份，桂文静也觉得有压力。“主要是没有社会认同感。”在接受央视《面对面》采访时，他说，“如果有可能，他会辞职去做一名真正的小贩。”
要制度，不要形式
洪山区城管局把桂文静和杨希“卧底”称为新式柔性执法方式，目的是便于今后提升管理水平。
这只是武汉提出“城管革命”以来，柔性执法中的又一事例。2011年7月，武汉提出“城管革命”，这一革命被武汉官方划分为3个阶段：市容环境今年年底实现大变样；2012年发生根本性变化，大城管格局进一步完善，长效管理机制基本建立；2013年达到全省最优、国内一流水平。
此后，武汉城管不断创新执法方式。从“举牌卖萌”、“眼神围观”、“美女献花”到“站队执法”、“下跪执法”等一系列的方式令武汉城管暴得大名。武汉城管把所有的这些方式统称为柔性执法。
当武汉市徐东平价公交车站附近的小贩韩贾（化名）从媒体报道中得知这些柔性执法时，他觉得“秀得太假了”。“有记者跟的时候，就表现得很柔情，跟你好好说，没有记者跟的时候，就完全是另一番样子了。”韩贾说。
6月22日，我在徐东平价公交车站附近偶遇了一次城管执法。当时，我正在跟一个小贩聊天，突然一阵骚动，他说，城管来了。只见离我大约5米处，3名城管队员在吼着，“赶紧，赶紧，走开。”几位摆地摊的商贩脸色慌张，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
“你们不是要柔性执法吗，怎么今天这么凶啊？”当其中一位骑着自行车的城管经过我的面前时，我问道。
“他不听你的。”城管从面前飘过，用武汉话回道，“哪要柔情那玩意呢。”
在韩贾看来，那也不是柔情执法。比如，武汉城管创新的站队执法，在他看来就是铁桶执法。“十几个人把你围一个圈，让你呆在里面，用那种恨不得杀人的眼光盯着你，那能叫柔情吗？”
新闻媒体对这种柔性执法的报道，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助推了这种形式执法的不断创新。“在城管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妖魔化的今天，我们发现对于这些创新的执法方式，在新闻界得到了普遍肯定。”武汉城管的一本宣传册上写道。
令韩贾想不通的是，从刚开始的举牌执法到如今的体验执法，几年时间过去了，为什么没有形成一个有效的制度？“非得变着方式来吸人眼球吗？”韩贾说，“为了让工作获得上级认可，都博眼球去了，没有人真正注意制度性的东西。”
“要制度，不要形式。”
韩贾的这个说法，跟《人民日报》的评论不谋而合。该报评论说，倘若城管真能“卧底”摆摊，进行体验式执法，切身体会商贩的酸甜苦辣，以此作为改革升级的切入点，也是走出城管污名化困境、弥合与商贩关系的一种尝试，切实的改革举措何时推出？这是人们最期待的新闻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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