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源做“中国宏观经济形势分析”主旨演讲

现在刺激经济政策的副作用两个方面比较突出，一个问题是M2，比如说M2即老百姓讲的票子。2001年是15万亿M2，到去年年底已经干到110万亿，这个账好算，就是用110万亿除以15万亿，就看这个票子增加多少倍。这样一个算法当然也忽略了去特殊性，比如说这些年由于外汇的增加、外贸等等导致的对冲。总的来讲，广义货币确实发的过低，量在这摆着，M2十多年增长7倍多，怎么能房价不涨、物价不涨?任何通货膨胀说到根本上都是货币问题。中国膨胀自始至终在每一个点上都体现为为钞票，都体现为货币供应量，这显然是个问题。现在这个复杂性哪儿?如果单看广义货币M2的数量，票子数量是110万亿，一季度大概116万亿，这么大的数量确实一个了不得的风险。但是另外一方面，我们企业融资难、贷款难，还有钱慌。按道理来讲，从经济学一般原理来讲，这两件事不应该同时出现，这么大的货币流动性，怎么还钱慌?怎么利率往上上?怎么还能融资难、贷款难?但是我们出现了。克强总理反复讲要保持动力，中央政治局会议也讲还是坚持保持稳健定的货币政策，基调不能变，这种状况的复杂，确定需要我们用改革的办法去解决。

第二个问题是地方政府债务。《预算法》上规定，地方政府不能大赤字，不能大赤字怎么办?借钱，这些年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借了很多钱。到去年年底，地方政府债务17.9万亿。关于地方政府债务要讲这么几点：地方政府债务不像国外或者国内有些人渲染的那么可怕。有人讲这个地方政府债务是一颗炸弹，能把中国经济炸碎了。这样讲不对。17.9万亿地方政府债务如果和我们国内生产总值和财政收入比，我们是大大地低于美国、欧洲、日本和巴西。如果从经济学原理来讲，现在的债务率还是处在风险可控，只有个别城市高。就全国总体来讲，我们远远低于国际债务水平。我们一方面要看到不是像有些人渲染的把中国经济搞崩溃了，但是另一方面也要看到它的风险。它的风险在哪儿?第一，有一定数量的政府借钱那天他就没想还，这是不是风险?当然我倒觉得也别怪地方政府不好，这就是我们的体制。我们和美国不一样，美国是联邦制，底特律要破产，那是底特律的事，联邦政府一分钱不管，跟联邦政府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国家不是联邦制，哪个地市出了问题中央能不管，他能让你蔓延成全国性问题吗?不可能。我现在不在地方政府工作了，如果我还在那个地方工作，我跟大家说实话，我还借，就这么个体制嘛。第二，我们想还、能还，怎么还?地方政府都把还钱的希望寄托在土地涨价上，地涨价了，用土地溢价的钱来还。这个各位都清楚风险，土地究竟有多大的溢价空间?可别掉价。第三，确确实实有一些地方政府拿这笔钱干了形象工程、无效工程。这笔钱去年到期28.98%，基本上都还不了，还不了就展期。展到今年，今年到期的占40%，就今年的整个局面和状况，肯定还不上。这样的话，地方政府必须得采取措施了，要不然这个风险逐渐地积累。还有一个大风险就是增长速度太快。2006年是5万亿，2010年10.72万亿，2013年17.9万亿。地方政府的债务率增长速度太快，基本上每三年翻一番。按照这个速度翻下去，是了不得的事。所以，我们要看到地方政府债务风险，要坚决地采取措施。采取的措施还是要用改革的办法，后面还会谈。

现在复杂在哪里?复杂就复杂在增长速度的换挡期、结构调整的镇痛期、以往刺激经济政策副作用的消化期，这“三期”同时发生，而且它的副作用是相互叠加。所以，我们面对的局面就显得十分复杂。我今天之所以用这么多的时间讲这一段，我个人认为这“三期叠加”的状况，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够解除的。现在开始布局“十三五”规划，我觉得未来三年五载或者十年八年都会在这样一种状态下，我还是主张大家更加理性、科学地把握这种阶段性特征。

回过头来看看中国经济更为直接的。分析经济运行最简单的方法是支出法，支出法有立体性，所谓支出法分析三大需求，即拉动经济增长三驾马车——投资、消费、出口。为什么山东经济增长、济南经济增长了、国民经济增长了?因为经济增长前面有三驾马车(投资、消费、出口)在往前拉，分析本身错综复杂，难度很大。怎么办?分析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有没有劲，如果这三驾马车有劲，经济增长就没有问题。三驾马车有问题，我们这边就有问题，所以分析投资、消费出口的三驾马车，这个方法应当讲很管用。现在我们分析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

出口。一季度出口出现了负增长的状况，但是对于全年我一点儿不担忧。为什么?中国出口之所以下行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们自身的原因。我们自身什么原因?如果大家把出口细项再来分析，会发现什么问题?现在出口下降幅度最大的是劳动力密集型产品。比如说七大劳动密集型产品——纺织、服装、箱包、玩具、家具、鞋、塑料制品。去年一季度七大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同比增长22.2%，但是今年一季度只有0.2%，你看降了多少?为什么劳动密集型产品降幅这么大?还是我们的增长方式问题。劳改密集型产品过去我们靠什么?靠廉价劳动力，劳动力便宜，然后生产出低价格商品，中国货靠便宜打天下、搞出口。20年前我在商务部工作，我到浙江，浙江有些朋友问我有没有什么招法来钱快?我说你背一个照相机买张飞机票到欧美国家转一圈，到他们商场里转一圈，发达国家商场里的东西还有什么是他们自己生产的，你就生产这个，然后往他那出口，保证赚钱。这是20年前，现在不行了。为什么?各项成本要素都在上涨，劳动力价格上涨、环境保护成本上涨、土地成本上涨，什么都在上涨。我们把眼光往外看一看，不用看得太远，看我们的周边国家越南、柬埔寨和印度尼西亚这些国家现在干什么?这些国家都在学我们，都在走我们过去走的路，就是用廉价劳动力“三来一补”加工产品，都走我们过去走的路。但是人家跟我们现在比，他有优势，他的劳动力便宜。越南一个工人的工资相当于我们的1/2。柬埔寨更便宜。我前年去柬埔寨，我跟使馆同志的人一起吃饭聊天，我跟他们开玩笑，我说你们在这里生活很幸福。所有的环节都雇当地人，擦地板都找当地人，后来再了解柬埔寨一个工人一个月工资100美元，就是600块钱人民币，雇一个人干一个月600块钱，这么便宜，在座那家不雇两个保姆。我参加达沃斯会，克强总理做了一个讲演说“创新刻不容缓”，媒体找我解读什么叫创新刻不容缓。我说这个很简单，不用解读，“刻不容缓，一刻就是15分钟”。我们看到旧的增长方式不可持续，原来我用“不可持续”，我觉得没有力度，后来我改了叫“穷途末路”，也就是靠廉价劳动力、靠低要素成本生产低价格商品，低商品打天下、打世界，这条路到此为止。我们在积极努力地调整结构，它也在推动我们企业。世界经济在复苏，美联储预测今年能够达到2.8%到3%的增长，如果美国能达到3%，那还是了不得的事，欧盟今年已经摆脱负增长，日本也是这样。从这个角度来说，今年世界的经济总体状况尽管有不确定性，但是中国出口的外部环境会好于去年，我个人始终认为二季度中国出口肯定会好于一季度，四月份的指标刚刚出来，明显地好于前三个月，我觉得下半年会于上半年，全年的出口会好于去年。

我们更多的精力还是要放在扩大内需上。什么叫内需?内需就是投资+消费。投资是拉动中国经济增长最重要的一驾马车，投资分三块，一块是基础设施投资，一块是工业投资，还有一块房地产，全世界的投资都这么分。基础设施投资是最重要的领域，2008年、2009年4万亿投资，干什么?铁、公、基(即铁路、公路、飞机场基础设施)。中国的基础设施投入为拉动中国经济增长、改变中国经济面貌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在基础设施问题上认识上我们还有很多偏差。我在解读十八大报告时曾经讲过，十八大报告把“三个没有变”写到里面，这个非常重要。第一，我们是一个发展中国家，这个没有变;第二，我们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并将在相当长的阶段处在这个阶段没有变;第三，我们的主要矛盾还是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需求与落后生产力的矛盾没有变。这“三个没有变”非常重要，但是有些人就是不重视，这“三个没有变”是处理一切问题的一个根本立脚点。正因为“三个没有变”，在理论和逻辑上才能推导出“发展是硬道理”。正因为“三个没有变”，才能理解为什么十八届三中全会的五大改革重点是经济体制改革;正因为“三个没有”，才能够理解为什么鼓励扶持壮大民营经济;正因为“三个没有变”，我们才要发展基础设施建设。去年国务院常务会议专门研究城市的地下管网建设，为什么?北京，首都，国际化大都市，去年下一场大雨，主城区淹死人了。青岛嘲笑北京，青岛说在我们这里下多大雨都不会淹死人。但是你去了解，青岛的下水道是解放前德国人建的。我们基础设施确实是问题，前一段时间问管城市建设的市长，基础设施难在哪?因为原来我们国家的基础设施地面都是世界一流，就是看着建的，形成政绩的都是世界一流。问题是那些看不见的都是末流。地面高楼大厦，多繁华，到国外哪有中国这么高档的宾馆，还有马路。但是看看下水道，都是豆腐渣工程。现在中国70%的城市逢雨必涝。搞地铁原来要批准，由发改委批，原来是1000万人口以上人口批，后来降到800万，后来又降了一些。一个城市干不干地铁应该是这个城市说了算，或者跟人大、政协全体讨论，我们还非得批。他们怎么批?非得等到地面堵死了才批准你挖。现在二十几个城市干地铁，你到那儿一调研，看到老百姓还在骂街。修地铁是好事，为什么还骂街?因为我们地面已经堵死了，这时候再挖地下，你想想这个城市的交通能好吗?地面堵死了，又挖地下，所以他们骂街。而我们这个时候盖地铁，什么成本都上去了。去年英国伦敦有一个纪念活动，纪念伦敦地铁150年，伦敦地铁到今年已经151年。150年前伦敦的人口和经济总量，跟我们今天的哪个大中城市比?人家就干地铁了，也不用批。山东的公路修得好，我始终赞成，基础设施要有超前性。我的老家是吉林省长春市，我的祖籍是山东潍坊。长春市最好的马路双向十车道，上个世纪30年代日本修得马路，日本修这条马路一边五个车道，长春的汽车才7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