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轩：追求文字不朽

主持人 说：那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

曹文轩 说：我就不知道这个时间段里头有几本书是印刷的，晚于《草房子》那么多年的《青铜葵花》，他现在正在追赶《草房子》，而且《青铜葵花》国外人更喜欢，在《草房子》和《青铜葵花》之间，国外更喜欢《青铜葵花》，《青铜葵花》从出版到现在已经是一百七十次印刷记录。而且他是我的所有的书里头翻译成外国语种最多的，有德国版，两个法文版，因为第一个出来之后销售不错，又印了一个，然后还有意大利文版还有英文版，不久还会有西班牙、韩文版等等等等。然后还有你现在看到的火印，火印出来两个月不到就十万册就走掉了，然后立即加印，可是这些书据我所知不都是孩子看的，你不就看了吗。

曹文轩 说：《青铜葵花》、《草房子》据我所知至少，往少里说三分之一的读者不是儿童，是他们的爸爸妈妈，是他们的爷爷奶奶，是他们的老师。也就是说我的作品的受重面他比较宽泛不止之是儿童，我为什么说我不是典型的儿童文学作家，我就是从这个角度去说的。我刚才讲了我尽管觉得儿童文学作家这个称呼是非常荣耀的，尽管我觉得少年儿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读者，但是我还要客观的讲，我不是一个特别典型儿童文学作家，因为据我所知我的作品不止是孩子看，我曾经对我的作品下过一个定义，我写了孩子也能看的和小孩也喜欢看的书，这个定义就比较准确。

主持人 说：但是其实您刚才提到这个《青铜葵花》也好，《草房子》也好，特别是《青铜葵花》在逐步的走向国际。但是我这三本书我基本上都看过了，《草房子》里面桑桑，还有《青铜葵花》里面青铜哥哥，还有《火印》里面的人物，但这三本书给我的印象，现在我们的文化文学，应该说孩子们总是在放在里面，我总是能看到幸福甜蜜大团圆的结局，恰恰是您这三本书让我看到与众不同，就是让我看完苦苦的感觉。就是他们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苦难，您这样一个创作理念，是要告诉小读者什么？

曹文轩 说：作为中国作家里头的作家，作为中国儿童作家里头一个儿童文学作家，您刚才这个问题是永远会被提问的，特别是我这个作品放到儿童文学作品里更会被提到，因为我们有一种感觉什么是儿童文学，儿童文学就是给孩子带来快乐的文学，可是我一直不赞成这个定义。我对儿童文学所下的定义是，什么叫儿童文学，儿童文学是给孩子带来快感的文学，那么这个快感即包括喜剧快感，还包括悲剧快感，我们现在来看世界儿童文学史，你将会看到那些被我们称之为经典的文学作品，我说的是经典。 大部分都是在悲剧范畴里头的谈论的，比如说安徒生的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海的女儿，喜剧还是悲剧的，悲剧的，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我就想问难道这些作品我们不需要吗？我们今天的孩子难道不需要看一看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吗，难道我们今天的孩子不需要看一看海的女儿这样的让你忧伤的，让你悲痛的作品，难道我们只是需要看欢乐的，甚至连欢乐层面都达不到，就是很浅薄搞笑的东西。

曹文轩 说：我们有许多观念可能是需要反思的，是需要质疑的，比如说有一个观念，这是被我们几乎所有的人都接受的，我们从来不怀疑这个观念，就是说让孩子在快乐中健康的成长。我们有成千上万的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就是在这样一个情景中长大，在快乐中健康的成长。我曾经去一个学校做活动，有一个家长拿着一本我的书，让我给他的孩子说一句话，我刚要在他的书上写一句，那个家长就把我手按住了，他说曹老师不用，我已经把这句话想好了，我说你想什么话，祝你在快乐中健康成长。然后我就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那位母亲，然后我就说你以为你们家孩子一味的快乐就能健康成长吗。 一个孩子没有痛苦，不知道悲伤，不知道忧伤，永远不知道悲哀，像这样一个孩子算的上是健康的吗，我说的是真正意义上健康，这样一个生命算得上是有质量的生命吗？我一直在问这个问题，我可以肯定的说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几个国家，泛泛在流行这样一个口号式的观点，就是让孩子在快乐中健康成长。我在日本呆过那么长的时间，我也没有看到日本社会有这样一个想法。美国也没有，西方大概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单单就是中国人，把快乐这个词看成第一大词。

曹文轩 说：把它成为一个高频词，我们今天讲的最多就是快乐，什么都是快乐，快乐数学、快乐作文，这上面都要加快乐，就好象你苦的就不行了。是这样吗？这就有一个我们面对苦，面对苦难的一个态度的问题。我总觉得在这个地方我们是需要思考的，面对苦和苦难的那个态度，我觉得这个地方可能是有问题的，那么这个问题就导致了你像我提到的这个问题，我经常就会被这样被问到，那么我就在想《青铜葵花》看完了以后，让你很忧伤有什么不好吗？《草房子》看完了以后让你有忧伤有什么不好吗？然后这个《火印》它的打击力更大了，他不是忧伤了，是悲伤、悲哀。 难道就不行吗？我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所以我还回到我刚才那个定义上来，我认为最公正的定义儿童文学是给孩子带来快感的文学，而不止给孩子带来快乐的文学，这就是我对儿童文学的理解，谁想改变我都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一个是我这么认识的，还有我的人生体验就是这样。这有什么办法呢，因为我小时候就是从那样一个苦难情景中走出来的，然后我对世界的看法也带有很多悲剧性的看法，你现在要让我所谓的文字变成欢笑，这对我来讲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我不能这样为难自己。

主持人 说：但是您说的这个理念也是有道理的，因为让我们的孩子在成长过程当中能够勇敢的直面苦难，他的人生才会是健康成长人生，提到儿童文学您有很深理解和概括，您觉得目前我们中国儿童文学创作发展处在什么阶段？

曹文轩 说：有这么几个方面我们是需要去关注的，是需要去思考的。一个中国的儿童文学怎么面对这个商业化的社会，中国的儿童文学作家们在这样一个越来越浓重商业化氛围之中，怎么能够保持他自己的一份独立，包括他的一份清醒，保持他的一份清纯，这个是我们大概所谓的儿童文学作家都要思考的问题。 那么商业化的力量是非常巨大的，那么它巨大到有可能对你所从事这个事业是一种腐蚀，是一种摧毁。因为商业化的一个最高的目标，就是利润，这是资本主义唯一追求的利润，商业化唯一的追求就是利润。如果当一个儿童文学作家把利润看成是他的一个追求的化，他的事业我觉得会出问题的，然后你只想着你的书每年拿了多少版税，你只想着你的书发行了多少万册。而且你就冲这个去了，整天琢磨这些问题，而不琢磨文学本身的问题，而不琢磨艺术的问题，这是很糟糕的，这个是大概需要中国儿童文学同仁们时时刻刻要在心里掂量的问题，这是一个。

曹文轩 说：第二个问题就是关于读书的问题，因为今天的这种生活，一个字可以概括“忙”。这个忙其实是无事忙，他就是每天在忙，可是忙的都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然后这个忙占了我们相当多的时间，这样就挤压了我们对图书的阅读，这是非常糟糕的。因为在我看来写作和阅读是一个什么关系呢？写作是阅读的一个结果，一个自然的结果。没有阅读就没有写作，没有高质量的阅读，也就没有高质量的写作，他就是这么一个关系。写作是阅读的一个结果。 可是因为我刚才讲了我们忙，我们为了我们的商业利润，我们就在不停的写作，不停的写作，而把阅读忘记了。即使阅读又很功利，你想到的是我为下一部作品读书，这种阅读是非常要命的。真正的阅读就是说他可能是他与你的写作有关系的，但是你阅读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写作，你就是阅读，你非常投入的，这种阅读才是有可能达到一个很高境界的阅读。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因为一个作家说到底最后打拼的是什么，打拼就是你发现这个世界的目光和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