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漂族：一边享受天伦 一边忍受孤独

原标题：老漂族：一边享受天伦 一边忍受孤独

黑龙江日报11月27日讯 他们年过半百，在本应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远离家乡，到陌生环境生活，为的是帮儿女照顾孙辈。他们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也体味着“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寂寞孤独。

“老任务”异乡“再就业”

早上6时起床，做好大人孩子的早饭，待儿子儿媳吃完上班，简单收拾碗筷，冯敏的一天就从抱着孩子下楼开始。由于不认识路加上带着孩子不方便，她基本上都是在小区里转。陌生的哈尔滨，谁也不认识，大多数时间她只能跟还不会说话的小孙女唠嗑，自言自语久了，她怀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偶尔去街口买菜时一张口，满嘴的农村口音常常会引来周围异样的眼神，让她更不愿意说话了。这样过了大半年，渐渐有面孔变得熟悉，这才结束了冯敏异乡漫长的“默片”期。

人在哈尔滨，家住东宁，冯敏是标准的“老漂族”，“换季时回家匆匆看一眼，住不上几天就火烧火燎地赶回哈尔滨”，这边缺了奶奶的家早已乱得人仰马翻。冯敏笑称看孩子是当奶奶的“老任务”，跑到哈尔滨来算是异地“再就业”。

从2010年爱人怀孕开始，哈尔滨师范大学的周老师就把母亲王菊从老家江苏无锡接到了哈尔滨，如今孙子快满3周岁了，65岁的王菊却盘算着等孙子上了幼儿园就回老家去。说起年轻人和老人的生活习惯不同，周老师感到很为难：“年轻人都爱睡懒觉，可是我妈妈习惯了早起，刚来的时候，她每天4点就起来收拾屋子。后来，为了迁就我们，妈妈醒了以后不敢起来，就在床上干躺着。其实我心里也挺难受的。”这几天，媳妇张罗要给王菊报一个普通话学习班，这让周老师很为难。“媳妇怕她的口音影响到孩子，可是我妈妈已经这么大算数了，哪有那么容易学会普通话啊，我也是跟着我妈妈学会说话的，现在普通话说得也很好啊。”每天都周旋在妈妈和爱人之间，周老师感觉很累又很无奈。

融不进的城回不去的乡

在省内还能抽时间定期往返于家乡和他乡，但从哈尔滨到深圳的张秀芬却几年都没看到冰城的雪了。离开生活了50多年的城市来到深圳照顾怀孕的女儿，她一住就是3年。女儿女婿都是大学毕业到外企打拼的年轻人，女儿怀孕3个月时，女婿被公司派往非洲并常驻刚果。不放心女儿一个人生活，从小企业退休后打零工的张秀芬辞了工作决定去深圳。老伴却不愿离开熟悉的街坊和每天傍晚松花江边一起遛弯的老伙伴，执意留在哈尔滨。几番争执不下，一起生活大半辈子的老两口不得不开始“两地分居”。谁也没想到，这一分，就是天人永隔。8月，独自一人在家的老伴在一场大雨后突发心梗猝然离世。张秀芬和女儿、外孙匆匆赶回来时，只看到亲戚邻居简单收拾过的屋子，还有压在枕头下没来得及收起的小外孙的照片。

张秀芬悲伤中难免自责：“如果我在家，他的病可能不是这样的结果。”办理完后事，本应“叶落归根”的张秀芬再次和女儿女婿登上了飞往深圳的飞机。

一周到两周在儿女陪伴下去一次大型超市采购，平时最多带孩子在小区里转，剩下的时间从早到晚基本都呆在几十平方米的家里，厨房是“工作间”，晚上8时半的电视剧是全天仅剩的“休闲时光”。没有朋友，除了儿女和看护的隔辈孩子，在这座城市几乎没有认识的人，这是大多数“老漂族”的现状。语言不通、文化差异、生活不习惯、社会网络的缺失等种种问题，让很多“老漂族”陷入精神困境。他们在团圆的城市里备感孤独，因为惦念也放不下儿孙重回老家。

黑龙江大学社会学系教授曲文勇一直在关注着“老漂族”引发的社会问题，他的建议是要顺从老年人的心愿。“孝顺最主要的是顺，并不是把老年人接到身边就是孝了。等到孩子上幼儿园以后老年人的失落感更大了，这个时候就要问他们自己的意思，愿意生活在哪里就让他们在哪里。”

不“老漂”就“空巢”

“不找老人看，孩子怎么办？幼儿园不收，请保姆不放心不说，工薪层的条件也不允许。”张秀芬的女儿产后3个月就恢复工作，在她看来，孩子从3个月到3岁这个阶段请老人帮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把老人接到身边也可以尽孝是不少儿女的想法，但很多老人却更眷恋故土。“儿子和儿媳希望我一直在这边生活，可以接送孩子上幼儿园和小学，可是我想回老家去了，老伴一个人在家也不是办法，还有自己的老爹老妈都快90岁了，也需要我这个女儿照顾。”王菊之前一直在北京女儿家里照顾外孙女，和老伴分开差不多有10年了。因为普通话讲得不好，她很少和人交流。只能在照看孩子的闲暇给老伴打个电话唠上几句。“其实我特别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很想念老家的亲人和朋友，可是为了儿女实在是没办法，请保姆会增加孩子的经济负担不说，还不放心。”比起北京，哈尔滨的天气让王菊更加不能适应，刚来的第一个冬天就摔了几个大跟头。“以前从来没有在冰雪路面上走过，几乎就不会走路了，后来一到冬天我干脆就不出门了。”

“漂”在儿女身边，含饴弄孙却离家在外，或者守着熟悉的朋友圈和生活环境做个空巢老人，人口流动越发频繁、老龄化社会加速的今天，许多老人却因此陷入了两难的困境。来自中科院的统计结果显示，40%的空巢老人有抑郁情绪或抑郁症。如何让老人“漂”得幸福、“空”得快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除了子女的陪伴和关心，这个等待关爱的群体，更需要国家层面的政策调整和落实以及周边人群的善意和接纳。

曲文勇建议，接老人同住的子女应该多抽出时间陪陪老人，在哄孩子之余给他们找到娱乐的场所和交际的圈子。同时，社会也要给予这些老漂族关爱，早日解决异地的医保问题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