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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翰采 光及北辰——蒋维崧教授的篆刻、书法艺术


来源:凤凰网山东

摘要:蒋维崧先生的篆刻、书法艺术以高超的表现技巧和独特的艺术风格蜚声艺林,深厚的学识与人文素养是其艺术的底蕴来源。正是在“艺”赋予“道”形象和生命、“道”给予“艺”深度和灵魂的相互作用中,蒋维崧先生的

二、借古开新、望今制奇的艺术创造

就艺术家进入其具体的艺术作品的创作状态来看,其思维方式应该是感性思维居多。在这种兴感、兴趣、情致和冲动的驱使下,奇思逸想注入笔端,提笔进入一种不知我之为物,还是物之为我的自由状态。物我两忘,不受理性的节控,不受法度的束缚,达到了物我合一的超然的自由。有一种“兴来一挥百纸尽,骏马倏忽踏九州”[11](苏轼)的快感。道家将这种理想的状态称之为“解衣磐礡”、“化蝶”、“心斋”、“坐忘”;禅理称为“顿悟”、“直觉”;而西方人称“非理性”。这些都应该是触及到了艺术创造思维的特点。倒是流行的“意在笔先”,“胸有成竹”之论,颇有让人怀疑之处。但若考察艺术家一生的创作过程,则又是充满深刻的理性思维和严谨的科学精神的。艺术家无论是长期磨炼,笔秃千管、墨磨万锭,掌握这种艺术技能技巧的实践过程,还是为寻找自己的艺术支点,确定自己的审美取向和价值观念以及创新的方法、途径等等,都需要艰苦而冷静分析的理性研究和探索。因而可以说艺术家是强烈的感性和深刻的理性思维的统一。有时正是这种热烈的感性和深刻的理性之间的巨大张力,使他敢入“异端”、“魔境”,创造出妙想难及、不可思议的艺术作品。而那种一味“跟着感觉走”的艺术家在艺术史上是找不到地位的。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我们认为蒋维崧先生所表现出的“借古开新,望今制奇”的书法艺术创造思想,是极富内涵和现实价值的。

也许是一种巧合,翻开中华书局2005年出版的《蒋维崧书法集》,第一幅金文作品,书写的文字正是屈原《离骚》中的名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一语,似也透出蒋先生书法创作的心迹。这也清楚地表明,当中华书局为他出版能代表他一生书法艺术成就的选集时,蒋先生面对那些曾被自己注入情感、心血、充满鲜活生命力的作品时,他没有那种不期而至的创作快意,而是对自己的探索之路流露出一种莫可名状的孤寂与苦闷。艺术贵在创新,创新才能有活力和生命,创新才是出路。因而艺术创新是每一位艺术家苦苦追寻的理想。但创新既不是空洞的口号,也不是抽象的概念,它是以丰富新颖的审美内涵、艺术观念和具体鲜活的艺术表现手段、方法与艺术形式为前提的。中国的艺术,特别是书法艺术,它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它在历史的每一个时代都发展得极为丰富和完善。现代艺术家,若是没有可以燃烧的激情,钢铁般的意志,是没法穿透这铜墙铁壁的堡垒,找出其薄弱环节和创新出路的。蒋维崧先生作为书法艺术家,他自然也会思考创新问题,会思考艺术创新的途径和方法。他认为,“艺术的创新,重要的是要根据现在的眼光和现今的材料,找出可以改善前人和超越前人的地方,以此为突破口进行探索”,“看一位艺术家的创新成就,重要的是看他为某种艺术增添了些什么,这些增添部分是不是艺术进步的方向”[12]。“当前这个时代,但就我所能见到的历代书法资料来说,它的丰富多样,实在是空前的,是以往任何时代都无法比拟的。举特别重要的,如甲骨文字的发展,战国、秦、西汉各个时期简书、帛书的相继出土,周代青铜器出土的大大增多……”[13],由此可见,蒋维崧先生艺术的创新思想,即是借古开新,所谓的“借古开新”,就是借助今人发现的古代材料,用现在的眼光加以探索、发掘和创造,赋予其新的艺术生命,以超越前人,丰富当代。从艺术实践来看,他在篆刻、金文、行书等方面的艺术创造,都体现了这种创新思想和方法。蒋先生为艺术作品赋予了新的内涵和时代气息,达到了很高的艺术水平。

蒋先生的篆刻艺术,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一个突出的特征是突破了“印崇秦汉”的历史局限,大胆地将新出土的文字资料,运用于印刻。这俨然受到其师乔大壮将古籀文字入印的启示,但蒋先生更为自觉的信念,更为鲜明的创新精神亦起到了不可低估的意义。从《蒋维崧印存》来看,蒋先生这一时期入印的文字十分丰富,不仅有金文、小篆,还有甲骨文、战国文字、汉隶以及楷、行书等等,几乎囊括所有文字书体。入印文字体式和素材的丰富,大大地开拓了篆刻艺术的表现空间和审美元素,这无疑对篆刻艺术是一贡献。

蒋先生篆刻的另一特色,是章法布局的精巧雅致、独具匠心。将多种文字体式入印,并非简单地照搬或集字式堆积于印面,而是根据篆刻形式特点,去粗存精,去伪存真的创造性设计,其章法布局,多突破秦汉以来形成的将文字笔画转折配方作空间排列的结构程式,而是独出心裁,更多采用在不违背金文文字特征的前提下,使部首结构揖让、向背,顾盼有意,以线条的屈伸、长短、参差、穿插,造成奇正、虚实、疏密的和谐统一。他的篆刻有许多字数多的印章,大有将方寸之中的空间排列变为了一维的线性运动,具有跌宕起伏之势,有很强的抒情性。先生的印章能根据篆刻之材料、印面、文字甚至用途的特点,表现出不同的变化。有的清新简淡,有的变幻奇逸,有的雍容华贵,有的疏朗明快,无不精巧雅致,独具匠心。虽构思巧妙,工整精细,但不刻意雕琢,极尽修饰。看似自然无为,有若稚拙,但又隐含着巨大的理性力量,具有浓厚的文化品格,是一个有意味、有情趣富有表现力的艺术形式。蒋先生被誉为乔大壮先生的唯一传人,且在九十二岁高龄时,被中国篆刻艺术院聘为名誉院长,足可见先生篆刻艺术成就与影响。

蒋先生的金文艺术成就,也是他利用新发掘的古代文字材料,加以苦心探索,改造创新的结果。所谓金文,是指商周时期铸刻在铜器上的铭文,是于甲骨之后,小篆之前的一种古文字。但此前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它同商周青铜礼器一样,被历史封存。直到清中叶,特别是二十世纪以来,随着考古学的发展,大量的商周青铜器陆续出土,金文得以重见天日。一时虽有古文字学家、历史学家都给予了特别的关注,但其贡献主要在于更深入细致地探索金文在汉字历史发展中的作用和意义,而对于金文所蕴藏的书法艺术价值,或因书写的功力、方法以及才能所限,未能给以充分的揭示。蒋维崧先生早在大学期间就对古文字研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并在引金文入印方面有艺术的尝试。进入山东大学以后,更是长期专业从事古文字教学与研究。如果说深厚的古文字修养,使其更能准确地理解和把握金文的结体造型的、规律,保证了书写规范,为其金文书法的创作提供了坚实的基础,那么艺术家的才气和敏锐以及长期对金文的临摹实践,使其领悟出揭示金文汉字艺术价值的手段和方法。审视蒋先生的金文书法艺术成就,不难看出他在金文书法用笔结体和审美方面都有独特的发现与创造。首先,书法艺术用笔决定着线条的特质,书法艺术中篆、隶、行、草等不同的书体和审美,都首先是由于不同的用笔方法决定的。金文书法与其他书体的书写的差异,也应首先从用笔上加以区分。金文、甲骨、小篆等古文字书法相对于隶、楷、行、草等今体书法的笔法要简单一些。概括的说,它只有横、竖、弧等。这三种笔画的存在形态和行笔走势不同,但书写的方法却大体一致。金文的书写特点在于每个笔画都是逆入藏锋,顺势出笔,中间行笔有一个用力动作,使线条也产生粗细的变化。它既不同于甲骨文字书写的直入直出,起收皆见锋锷,也不同于小篆逆入藏锋,收笔回势,中段行笔基本上是平提,线条较少粗细的变化。由于用笔的差异,甲骨文的线条是率直显露的,既不含蓄,也少变化。而小篆的线条则是瘦劲修长、粗细均衡,藏颈护尾,无往不收,无垂不缩,使线条的运动指向相对封闭,缺少些开放和张力。只有金文的线条有藏有露,有收有放,既圆浑厚重,又有粗细、轻重和提按的节奏变化,是最富有运动感和表现力的。透过铸刻看笔锋,蒋先生不仅把隐含于铸刻金文中笔画线条的运动感揭示了出来,而且更为自觉大胆地注入行书笔意。进一步强化了金文书法线条的节奏、韵律和动感。这是蒋先生对金文书法的贡献。

其二,由于金文笔法、线条特点,它在结体造型与审美方面也独具风采,金文的结体既不像甲骨文那么短促拙朴,率直寒俭,缺少灵动,也不像小篆那么峻伟修长,精整有序,理性过重,而是奇伟宽和,雍容醇厚,有妙造自然的神韵。正是这种区别,使我们更为清楚的看到蒋维崧先生的金文书法所表现出来的独特艺术魅力。

蒋维崧先生的金文书法,正是用那圆挺浑劲的线条,伴以行书的不徐不疾、提按有致的笔意,纵横绵延,既参差错落,疏密有致;又俯仰顾盼,奇正相生。它容纳万物,有妙造自然之意趣,又概括提炼,升华,纵横有致,博雅峻伟,含理而意深。“磔毛竦骨,裨短截长,有似夫忠臣抗直补过匡主之节也;短折规转,却密就疏,有似夫孝子承顺慎终思远之心也;耀质含章,或柔或刚,有似夫哲人行藏知进知退之行也”[14]。可谓“博采众美,含而为字”[15],达到了“书则一字已见其心”[16]的艺术境界。成为古今书法体势中最富表现力的一种样式,真正使金文枯树大放光彩。

蒋维崧先生在行书艺术上表现出独造新韵的价值。如果说蒋维崧先生的金文书法因融入了行书的笔意而生动传神意趣盎然,那么他的行书创作参以篆法(金文)而别开生面。蒋先生学书的时代,碑学之风虽已呈强弩之末,扬碑抑帖思想的局限也已经被认同,但碑帖融合的路子许多人还坚持着。蒋先生却清醒地认为:“北碑是个好东西,但是好东西对你也许无益,书法使用的工具和材料都是柔性的,书法就要适应和发挥这种柔性性能,作为一种书体,行书又最讲究流利,所以,融北碑入行是难以和谐的。”[17]因此,蒋先生学书,一开始便带着这种警醒。直接远循“二王”法典,近学沈尹默师,其后则更博学精取,米芾之超逸,怀素小草之简淡萧散,特别是金文的笔意,吞吐于胸中,纳显于腕下,创造出有洵为“蒋体”之誉的行书。

观蒋先生的行书,最为突出的特点是中锋用笔,“圆笔属纸,令笔心常在点画中行”[18]。它凝动圆通,藏筋抱骨,起笔不出虚尖,收笔不作拙顿,断无圭角滞碍,有灭迹隐端,入木三分,自然浑成之妙。行笔快慢、轻重、刚柔、提按合节。虽细若游丝袅空不为弱,重若磐石横路不为厚,有一线流传,出神入化,变幻莫测之妙。其结体挺然舒秀,峻洁清丽,有欹侧之势,但险而不危,有虚实之妙,疏处可跑马不为空阔,密不透风不为塞。有俯仰向背,但和雅清婉,超然法外。蒋先生的行书用墨最富有妙境。它不以传统的浓淡适中,而是有浓厚鲜活的对比,浓厚处,华光射人;鲜活处,滋润人心,赋予作品一种老树新花,生机勃发的魅力。其章法、行距疏阔,而字距势密,虽字字独立,但上字之于下字笔断意连,,血脉不断,如珠玉跳荡流走而不遏。势圆而不破。优雅空灵、潇洒蕴藉,可直接二王一脉,但那种浓厚的人文气息,高雅的格调,浓厚的意趣、神韵却有着鲜明的时代特色和独特的情怀。观这样的作品,蒋先生独有的至情至性的流露有如山间溪流奔突跳荡,洗污荡浊。又如林中郎月沐浴清辉,使人沉静、渊默,有登高远上之心。

也许蒋维崧“借古开新,望今制奇”的艺术创造思想,算不得独创新奇,但他依据深厚的文化素养和学问识见,敏锐发现新世纪古代历史资料中蕴藏着的文化内蕴和艺术价值,并在其发掘过程中,将现代人的文化品格,审美理念加以注入。所谓“借古”,不是原封不动的拿来,而是使其接受现代人的文化洗礼,受到现代人审美意识的烛照;所谓“开新”,则是指今人的艺术创造吸收了古代历史资料中隐含的意义与价值。如此融会铸造,开拓深化,使自己的艺术创造,在今与古,历史与现实之间表现出巨大的张力,更为浓厚的文化意蕴和新颖独特的形式,而实现这样一个融合升华的创造,只靠艺术感觉没有深厚的文化和理性思考不行,也绝非一般的书法家和一般的文化学者所能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深刻地认识蒋维崧先生艺术创造独特的价值和意义。

[责任编辑:李静静]

标签:书法 篆刻 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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