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大气象 —解读赵紫林先生的大写意花鸟画

赵紫林先生是一位著名的实力派大写意花鸟画家。

中国的写意花鸟画之所以能够成为中国文化系列中一个独特的审美体系，除其所包含的深厚文化内涵和传承有序的程式特征外，以“写”为主要品格的笔墨所传递的人文精神是其本质体现。这种“写”的意蕴，是与西方静物画、本土工笔画的最大区别。中国画家正是在几百年以前明白了“写”的道理，才将写意花鸟画引领到一个具有民族文化内涵的审美情境之中。在当下中国花鸟画已异化成为以精工描摹，深扣细染，比较工夫为创作主流、人们一边为众多的年轻画家真能豁得上工夫而惊讶，一边为中国绘画本体由于“写”的丧失导致文化的疏离而叹息的时候，赵紫林先生这样的大写意花鸟画家就尤为重要。

笔墨是中国意笔绘画的语言方式，而“写”是作用于中国画创作与研究最为宝贵的传统与人文资源。“写”不仅是中国画语言方式的精髓，更是一种精神载体。所谓“写”，不是指在绘画中简单的去描绘似是而非的图像，而是建立在画家对民族文化、时代精神、自然物象深刻体察之上的“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它是一种观念、一种精神、一种高度凝练的情感。

就花鸟画而论，注重并明了“写意”的花鸟画家，并不满足于客观花鸟形象的模拟和表现自然花鸟之美，花鸟以及其他自然界中的景物，只是画家表达自身情感的载体。通过花鸟的形象，既表现花鸟之美，又超以象外的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审美意趣和内在气质，使人的精神本质借花鸟作为媒介得到直接抒发。因此，“写”作为中国绘画的本质，是使人——社会——自然三者在绘画中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艺术整体的关键。“写”的真正内蕴来自于画家对艺术本质的深刻领悟和对艺术规律的灵活掌握，它不仅使中国花鸟画可以超越时空的表现客观物象，又可以借助物象充分揭示画家的心理世界，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绘画的艺术共鸣效应。赵紫林先生对中国花鸟画这种“写意”精神的理解是深刻的。在他的作品里你看不到描摹之处，于放笔直取中运用厚重古拙的中锋行笔，干脆利落地表现着他的胸中块垒，在他擅长表现的禽鸟鱼虫中，这些特征尤其突出。动态生动的雄鸡，游动嬉戏的水鸭，气势霸悍的鲶鱼，笔触历历可数而形神皆备。笔墨浓郁苍润，既不乏阳刚之气，又于大“写”之中蕴孕着淡远之真意。在他心中，“写”是主导，笔墨境界不为物象所干扰，于挥“写”之中体味着硕大的化境之道，笔墨语言顺其心境而自然伸展，画意沉稳而憨实，处处体现出如古人所言的“圆效天，方法地，圆存方之理，方有圆之象”的正大之气。

中国画“写”的方式，是一种天、地、人的谐调过程，赵紫林先生正是以此作为自己的绘画生命之源，来提炼自然物象的生命精神，并从中探求绘画的人文价值和个人心性的相通相融。从他的大写意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心灵的闪光，如果说这是他的艺术修养与人生阅历所致，倒不如说是他是以“写”作为自然静修的观照方式，以“写”求远，以“写”蕴远，这种以“写”生境的审美情趣，既是赵紫林先生大写意花鸟画的立足点，也是其审美精神的归宿，这是一种立足于传统文化人文境界的审美体悟。正是这样一种以“写”为本的寄远之境，使他的大写意花鸟画自具了特色。

对一个大写意花鸟画家而言，造型是最能体现作者学养的表现语境。写意画在长期的发展中，形成了主客观合一的独特造型方式。在再现客观世界与表现主观世界的结合中，主观的体悟成了造型的主导，所谓“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造型观，其要点是不走极端，“似”的是客观对象的典型特征，“不似”的是画家基于对客观对象的体悟而进行的概括、夸张与取舍，而以源自于心象的“写”为形“传神”，是其本质内涵。正如石涛所言：“画者从于心者也”，“画者借笔墨写天地万物而陶泳乎我也”。也就是说，写意花鸟画的造型虽以客观对象为依据，但在表现中已经过了画家心灵的陶融，注入了自己的独特感悟。而对于传统的理解，在造型中无外乎“写”与“意”两个方面。“写”指造型过程中的抒写性，而“意”则是指作者通过造型所传递出的主观内心的思想与情感，它不仅体现了画家的审美好恶，更是一种个性与精神品格。“写意”与“传神”并不是一回事，“神”是指客观物象的精神风貌，它是通过“写意”予以落实与展示的。就中国画的艺术功能而言，既求“传神”，更要“载道”，而“写意”是“载道”的基础，以“写意”而“载道”，以“载道”求“传神”，而“写意”中“写”的书写性，则为由“畅神”而“传神”提供了最基本的绘画元素。赵紫林先生大写意花鸟画的造型，对此做了很好的注脚。在他的笔下尤其是禽鸟鱼虫.作品，厚重而不呆滞，灵动而不浮滑，“写”其所知，“写”有所想，笔墨的强调书写性与造型简约概括的契合，刚柔、方圆、虚实、轻重、干湿的并置，既不排除理性、信马由缰，又不板实拘泥于客观物象的真实，以写传神、趣在法外，在看似简约之中有余音绕梁之意，这是十分难得的。

从一定的意义上来讲，绘画作品是画家心性最直接的折射，以“写”为“形”“神”主导的大写意花鸟画尤其如此。更何况中国绘画从来就主张人品画品的一致，知人而论画，读画而知人。紫林先生为人谦诚质朴，以只知耕耘，不问收获的治学态度，多年来全身心的投入，徜徉于他的花鸟画世界里。在尽享大自然赏赐的愉悦的同时，又深知于艺术创造的艰难，正是这种痛苦与欢愉的交替，使人们可以从他的作品中尽窥其为人从艺的真诚。在寓“写意”于“即兴”“畅神”之际，其作品“从心所欲不逾矩”之中陶冶而成的单纯、质朴与天真，流露出“心无挂碍”式的清澈与澄明。这也是紫林先生的写意花鸟画所追求的基本意蕴。他以一种至纯至正的艺术语言，表现着他固守的文化理念。他的大写意花鸟画作品，传递着他对传统文化宗教式的厚重情感，但他没有忘记时代的召唤，也正是因此，他的作品重传统而不迂腐，传承着“写意”的正大气象而有新意，具有特殊的艺术感染力。

赵紫林先生是执著的，他的执著来自于他对中国绘画艺术刻骨的热爱和深刻理解。这种执著以“写”作为主导产生的笔墨张力，使他的写意花鸟画形成了鲜明的个性。因为这种个性具有民族文化的精神实质，从而奠定了他的时代意义和学术价值。

(作者：山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山东省政协委员、著名花鸟画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