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孙国茂：实现金改目标的关键是落实

济南大学孙国茂教授

“中国金融梦·山东金改路”，由凤凰网山东频道主办的2013山东金融创新发展论坛定于2014年1月举行，本届论坛将围绕“金融市场创新发展”、“金融业对外开放”等多个议题展开讨论，拟邀各级主管部门、近百位金融名家、社会知名人士、金融管理实践者和专家学者出席，共同论道山东金融改革。为此，凤凰网山东频道专访了济南大学资本市场创新发展协同创新中心主任孙国茂教授。孙国茂教授对山东金改的目标、重点和金改22条的落实等问题提出了独到的见解，对发展农村金融与扶植小微企业提出了几点建议。

金改仍需细化效果如何要看怎么落实

凤凰网山东：金改政策出台后，对山东金融业的发展影响有哪些？改革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未来还需要做哪些工作？

孙国茂：2012年山东GDP总量已经达到了50013亿元，占全国经济总量的9.6%。但山东金融业增加值仅为2018亿元，占GDP的4.0%，这个比例不仅远低于浙江的8.5%和江苏的5.5%，甚至也低于全国的平均水平。从这些数字看，山东的确需要加快金融业的发展。但是，经济学的理论和经验又告诉我们，金融是一个地区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如果经济不发达，金融业务和资金规模达不到，金融就很难发展，所以，发展金融业首先应该把实体经济发展起来，当然，按照西方的金融发展理论，发展金融的目的也是为了促进实体经济的发展。从内容上看，金改22条对山东经济和金融发展都很有利，但是关键是怎么去落实这22条。金改22条之前，山东也出台了一些政策，如2005年，省政府制定了《山东省金融业“十一五”规划纲要》，2006年，省政府又出台了《关于做强做大我省金融业的意见》等，但是，山东金融发展严重滞后的状况并没有改变。金改22条这已经不是第一个文件了，所以，金改22条能否达到预期效果，关键要看如何落实这些具体的内容。

刚刚结束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为整个国家的全面深化改革指明了方向，提出，推进市场化改革要“加强顶层设计和摸着石头过河相结合，整体推进和重点突破相促进”。这就是说，改革不能只靠自下而上的局部突破，必须有顶层设计相配套。

对于金融业来说，所谓顶层设计就是制度设计，如果整个金融制度体系，甚至经济制度体系不改变的话，地方金融改革最后还是会碰到“天花板”，很多东西还是不能突破。比如，在多层次资本市场建设方面，山东较早设立了齐鲁股权托管交易中心，现在国家还没有这方面具体的制度，只要赶快发展，就能发展壮大。如果做事总是突破不了限制，只做修修补补，那就很难发展。所以要把齐鲁股交中心搞大，就必须突破挂牌企业和投资者的地域限制，实现跨区域发展，让更多的机构和投资者参与进来，这些事情可以通过金融创新的方式来实现。

很多中小企业到齐鲁股交中心挂牌的目的就是为了融资，但股交中心首先是一个交易平台，他的融资功能是由交易功能派生出来的，如果股交中心的交易不活跃，那么挂牌企业就很难进行融资。最近一年多的现实情况就证明了这一点，由于参与的机构和投资者不多，交易不够活跃，今年以来的挂牌企业很难融资。如果把股交中心的交易功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好，其他的功能自然就派生出来了。如果股交中心交易活跃的话，挂牌企业即使不能通过股权融资，也可以通过债权融资。因为只要有交易，企业的股权就有价值，企业可以用股权进行银行抵押贷款。在这一方面，上海股权托管交易中心做得非常成功，据我所知，凡是到上海股交中心挂牌交易的企业，中信银行、浦发银行等商业银行都可以优先贷款，因为商业银行跟股交中心捆在一起，形成了战略同盟。

山东农村金融的发展可以借鉴国外普惠金融

凤凰网山东：金改中提到要发展农村金融，那么原因有哪些？山东未来应该如何发展农村金融？

孙国茂：其实，在国外是没有农村金融与城市金融之分的，所谓农村金融是计划经济体制下形成的二元经济结构的结果。国外对金融的划分有几种方式，比如，按照金融监管划分，除了监管部门监管的正规金融，还有相对于正规金融的非正规金融；按照金融机构资产或业务规模大小，把金融机构划为大型金融机构或者叫系统重要性机构和小型金融机构，小型金融机构的典型就是社区银行。2006年，诺贝尔和平奖颁发给了孟加拉的尤努斯，因为这个人用一种新的模式创立了孟加拉“乡村”银行，即“格莱珉银行”，专门为贫困的孟加拉妇女提供小额贷款业务。这种不以盈利为目的并带有公益性质的金融服务模式，后来被联合国定义为“普惠金融”，如果按照英文直译也被称为“包容性金融”，这和中国人理解的农村金融是一样的，是为农民或低收入群体提供金融服务的机构。山东农村人口很多，需求也非常大，如果山东要发展农村金融的话，可以参照国外普惠金融的模式发展，这样才有前途。中国目前也没有这方面的法律法规，普惠金融的本质是它的准公益性，也就是说，这些金融机构不能像其他商业银行一样把盈利放在首要位置，它服务的对象是农民或针对中低收入阶层。从这个角度去理解，普惠金融肯定还是要发展小型金融机构和类金融机构，比如社区银行、城镇银行等。因此，山东金融改革的重点应该是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和非正规金融。

小微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其实是一个国民待遇问题

凤凰网山东：提到农村金融，那么不得不说的就是小微企业，发展小微企业还应该给与那些支持？

孙国茂：小微企业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融资难的问题。有人做过专题研究，大多数小微企业都是通过民间借贷的方式进行融资。在过去这些年，国家已经出台了一系列扶植小微企业的政策，早在2005年，国务院就出台过《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即国务院“非公经济36条”。2010年，国务院又出台了《关于进一步支持小微企业健康发展的意见》即国务院“小微企业29条”。“小微企业29条”明确规定，建立小企业信贷奖励考核制度，落实已出台的小型微型企业金融服务的差异化监管政策，适当提高对小型微型企业贷款不良率的容忍度。尽管国家出台了很多类似政策，可还是解决不了小微企业融资难的问题。甚至，小微企业融资难的问题越来越普遍，越来越严重。事实上我们国家说支持什么行业发展，那个行业可能就是最困难的。现实中小微企业融资难的问题不是一个金融问题，它是一个小微企业的国民待遇问题，2013年国家颁布了《中小企业法》，但是小微企业发展的基本条件没有得到改善。如果小微企业能与国有企业享受同等国民待遇，包括融资在内的所有问题都不存在了。

在改革开放初期，国家出台一系列的法律，支持鼓励发展外资企业，专门为外资企业颁布一个法律，使外资企业享受很多优惠，这就是“超级国民待遇”。真的要发展某个行业，就应当在一个特定的时期给它一些“超级国民待遇”。从长远看，不管是民营企业也好，国有企业也好，也包括所有的金融机构，都应当享受同等的国民待遇，公平竞争，这才是大家希望的。现实而言，金融体系和金融制度已经决定了小微企业融资难问题短时间是无法改变的，小微企业要想融资还要靠民间金融和小微金融机构，所以强调山东要大力发展非正规金融。

凤凰网山东：小微金融企业面临的风险相对而言比较大，未来发展的过程中该如何规避？

孙国茂：所有的金融机构都有风险，这是由金融内在的脆弱性所决定的。你说小微金融企业面临的风险比较大，我不同意。我的观点正好相反，因为小微金融企业面临双重监管，既有来自金融监管部门的监管，又有地方政府的监管。如果金融市场是完善的的，又有存款保险机制，并且地方政府也是有所作为的，那么小微金融机构的风险就不会发生，即使发生风险也可以化解。相反，大型的金融机构造成的风险才是最可怕的，华尔街金融危机爆发后，人们听到了一个词，叫“大而不倒”，指的就是华尔街大型金融机构发生风险后，让纳税人来买单，这种“大而不倒”的金融机构可以绑架整个国家。因为没有人给政府买保险，所以有时候大型金融机构风险爆发会导致政府垮台。而小微金机构业倒闭产生的风险相对较小，下一步有了存款保险之后，可以用商业保险的方法来处理风险。

孙国茂：济南大学资本市场创新发展协同创新中心主任、公司金融研究中心主任、《公司金融研究》执行主编，经济学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先后在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尚德商学院金融系、英国里丁大学商学院和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担任访问学者，学习、进修。主要研究领域为公司金融、资本市场和制度经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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