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存知：中国存在隐性金融恐慌 或引爆金融危机

中国人民银行培训学院院长万存知

金融界网站临沂讯全国地方金融第十八次论坛于2014年4月28日在山东临沂举行。本次论坛由金融时报社、中国地方金融研究院、山东省政府金融办、临沂市人民政府联合主办，临商银行、全国地方金融论坛办公室承办。会议主题为“市场新格局下中小银行应变能力”。金融界网站全程直播此次论坛盛况。

中国人民银行培训学院院长万存知在演讲中指出，目前中国还没有出现显性金融恐慌，但存在隐性金融恐慌。“隐性的金融恐慌最典型的一个特征，就是金融能力不足，金融能力建设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万存知表示忧虑，“假如说这个问题不引起重视，虽然我们成功地应对和抵御两次国际性的金融危机，但是将来我们自身会不会由于金融恐慌酝酿、集聚，最后爆发金融危机？这种潜在风险是有的。假如说还是照现在这个样，这种趋势应该说会越来越明显。”

以下是文字实录：

万存知：谢谢主持人的介绍。各位领导、各位朋友：下午好。首先我要感谢论坛主办方邀请我第一次参加这个活动，我也是第一次到临沂，我来过山东多次。到临沂以后，听了刚才前面几位的发言，见到上午的活动，参观了有关的市容，我感觉临沂的经济、金融发展情况包括临商银行的发展业绩，比我预期的要好，我还是很受鼓舞的。我想就这个机会，把我对有关金融问题的理解和看法，在这里跟大家一起做一个交流。

我把我想讲的归纳成一个主题，这个主题我想了好久，把名称定位“预防金融恐慌，保持金融稳定”。维护金融稳定，不管在座的你是干金融的还是不干金融的，不管你懂金融还是不懂金融，维持维护或者说保持金融稳定，这是一个永恒的主题，而且这个主题有深厚的经济学、社会学、政治学的依据。金融稳定涉及到我们维护金融安全，也涉及到维护国家的经济安全，甚至涉及到维护国家的政治安全。最近十年，通过新闻报道大家都感觉到，金融不稳、金融出现问题，往往是带来整个社会的混乱，甚至带来政府的垮台。比如说亚洲金融危机，把最强势的印度尼西亚的苏哈托总统给推下来了；再比如说这次欧债危机，把意大利反对党多次想攻下来，逼迫着总理被迫辞职。所以，金融稳定在我们国家应该上升到国家战略，引起中央的高度重视，这个有时代的必然，也有时代的紧迫感。

要维护金融稳定，首先要采取各种可行的措施，预防金融恐慌。我对金融恐慌的理解有两个层面想跟大家交流一下，第一个层面，大家都能够感知到的金融恐慌跟金融危机爆发以后社会各层面的惊恐反应是有关的。去年我们中国人民银行举行了高端的培训，把哈佛大学的经济学家请过来，他原来是研究经济增长很有名的，最近他告诉我说，他重点研究金融巨量，他在研究金融恐慌。跟他交流我感觉到，在金融危机爆发过程中和爆发之后的后续工作，是有一系列的规律可循的。受这个启发，第一个大家能感觉的，这个和危机没有太大的区别。今天我想跟大家重点交流的预防金融恐慌是一种以隐性的或者说危机还没有爆发，咱们因为心里没底、心里发怵，有可能带来一定的问题，所以我把它定义为“隐性的金融恐慌”。

大家或许会问，我们国家现在有没有金融恐慌。我感觉显性的明显的金融恐慌，目前还没有出现，因为我们成功地抵御了亚洲金融危机的冲击，也成功地应对了2008年以来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金融保持了基本稳定，整个经济社会也保持了基本稳定。所以，中国现在不存在显性的金融恐慌。但是，我感觉现在存在隐性的金融恐慌，隐性的金融恐慌最典型的一个特征，就是金融能力不足，金融能力建设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我说金融能力不足，可能在座的各位听起来有点玄，不知道想讲什么。我觉得金融能力不足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看，首先比较简单的是从金融的供给能力来讲。我认为现在金融的供给能力是不足的。为什么？不管怎么说，我们有潜在的通胀压力、流动性怎么充裕、货币供应量这么多，但是我们的实体经济发展、企业发展包括小微企业发展资金始终长期处于不足状态。别说从供给方来看，从需求方来看，我们对金融的需求能力也不足。为什么？凡是对金融有需求的经济单位，不管你是企业还是个体，不管是银行还是其他的金融市场提供金融支持的时候，都认为没有能力把这个资金用好，没有能力保证这个资金的安全。从银行来讲，我们很多企业有比较旺盛的资金需求，但是不知道怎么样跟银行打交道。知道跟银行打交道的，提交申请以后，银行认为你不具备贷款条件，认为你没有能力把贷款资金管好，认为你的风险太大，不给你贷，不支持你。通过金融市场融资的一些单位，不管是通过股市还是通过债市，实际上我们的经营水平、管理水平，对投资者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投资者对我们的能力也是表示怀疑的。

这是从供给和需求两个方面来讲，我们说金融能力不足。

金融能力不足在供求基础上最尖锐、最突出的表现，不管是理论界还是实业界，我们对金融的理解能力严重不足。我在人民银行工作了20多年，做过宏观经济分析，做过货币政策分析，也做过征信管理，也在第一线的分支机构工作过。就是我们的常规工作，有一些最基本的问题，不管是我们自身还是社会各界，都说不清楚。我可以举几个例子：第一，我们现在最恐慌的就是担心钱不值钱，这是老百姓最担心的。怎么样来解决这个问题？从中央银行来讲，要保持币值稳定，首先保证不要把老百姓的钱搞毛了，钱要基本稳定。怎么样维持币值稳定？实际上有很多问题我们弄不清楚。中国人民银行是印钞票的，我们提供货币供应量有几个最基本要素，这几个最基本的要素是我们经常在口头上讲的，但是在座的或者全国有谁能把它说得很清楚吗？举个例子，首先说经济增长。一般来讲，经济增长是决定货币供应量的首要因素，但是怎么样考核经济增长，经济增长速度到底多少比较合适？实际上，从理论上和实践上都没有搞清楚。学过经济学的同志都知道，有一个叫“产出缺口”或者叫“GDP的产出缺口”，也就是潜在产出和实际产出的差异，这个是影响物价因素的一个最基本变量，应该说也是影响货币政策决策的一个最基本的观测指标。实际产出我们知道，潜在产出水平到底多高？不管是做实际工作的还是做理论研究的，没有一个人能把它说清楚。为什么？因为我们没有建立这方面的统计制度和监测制度。

中国人民银行供给货币量的第二要素是物价上涨水平，物价上涨水平一般用CPI来衡量，去年只有2.6％，今年开局也很低，都不到3％，2％左右。但就是这个物价水平，谁能把它读懂？真正把它读懂的也没几个人。为什么这样讲？大家明显感觉蔬菜价格涨了，受教育的费用涨了，医疗费用涨了，跟我生活相关的所有费用都涨了，但是唯独物价指数还不涨，统计的数据跟我们的实际生活差距太远。这样就涉及到怎么样解读物价指数和CPI。不管是国外还是国内，我们统计物价指数都采取抽样的办法，都是代表品、小宗指数，大宗指数，我们国家统计制度怎么样采样，怎么样设计小宗指数、大宗指数，权重占多大？我可以告诉大家，一般人不知道，搞不懂。国家统计局多年一贯制，可以说十年都不变。比如说教育费用、医疗费用在家庭开支里占得越来越高，但是这几个在物价统计因素里占的相当低。有些是降价的，但是在物价指数中占的比重比较高。这个不仅是经济学的理论问题，而且是经济核算制度的设计问题，影响了我们对有关形势和金融形势的判断。

今天是金融论坛，在座的很多是金融口的同仁，说点跟金融有关的问题。我们对金融问题弄清楚没有？我觉得也不一定。我下面讲的有些内容可能不太中听，因为跟政策宣传的、跟大家期望的有点差距，但是大家研究问题应该重视这个事。

民营金融业应该向民营资本开放。所谓向民营资本开放，就是允许做实业民营经济能够开办金融机构，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前提，也是最基本的一个目标。大家假如对经济史或者对西方的经济史、经济思想史比较有研究和比较有了解的知道，这个问题在一百多年前西方国家就碰上了，也就是实业部门办金融机构，实业财团办银行，有没有成功？很多人试、很多国家试，绝大部分都没成功。上个世纪的两次战后尤其是一战以后，基本上由实业部门办金融机构的政策没有再坚持，实业部门已经办的金融机构都要纷纷地脱钩，纷纷地从事专业经营。对民营资本、私营资本进入金融领域这个问题到底怎么办，我觉得政策上是值得深入研究的。大家也许会说，私营资本、民营资本是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拿来开办银行，自担风险，我玩我自己的钱，赚的该我的，亏了也该我的，这样行不行？从理论上来讲是可以，但是从实际操作来讲根本做不到。小额贷款公司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小贷公司都是金融办的同志管理的，我在这里不是说大家没管好，只是把它作为一个问题提出来跟大家研究。譬如说小贷公司在成立的初期，你有钱，像工商部门注册公司一样，你就能放贷，前期是你不能吸收存款。根据人民银行统计的数据，向人民银行报统计的小贷公司，全国有7000多家，有的省多的有400多家、200多家，少的有几十家，但是小贷公司真是在玩自己的钱吗？肯定不是。按照小贷公司的发展，按照人民银行各有关部门形成的一种共识，我们现在是允许一家小贷公司跟两家商业银行发生融资关系的。虽然小贷公司不能吸收银行存款，但是它可以向商业银行融资，它的风险是可以向商业银行转移的。大家就会问，小贷公司有没有风险？我没做过调研，也不能说哪一类小贷公司风险有多大。但是，根据我们中央有关文件、根据国务院的有关文件和决定，是要加强和防范化解小贷公司的金融风险，那么也就是说小贷公司的金融风险相当突出，已经引起国家的高度重视。对金融的理解能力不足，会对金融管理带来一系列的挑战，会派生一系列很难控制、很难认识的问题。

有前面的问题带来的还有一种恐慌，是一种隐性的恐慌，也就是金融业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但是越来越不友好。竞争应该是在友好的氛围下来开展，才会互惠互利，才有利于进步，才有利于发展。假如说竞争不是很友好的话，竞争的正能量可能发挥不出来，负能力可能成倍地按几何级数爆发。比如说竞争，前面临商银行的领导也讲了现在要转型，现在所有的银行同质竞争很严重，要转型。怎么转？我对几个比较大的商业银行做过调研，大家都提出要搞投行，任何市场有一个适度规模，假如都转向投行，又是同质竞争。我觉得中国金融业隐性恐慌是客观存在的，而且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大家对金融市场、对客户的信誉度信心不足，不敢投资，不敢融资。假如说这个问题不引起重视，虽然我们成功地应对和抵御两次国际性的金融危机，但是将来我们自身会不会由于金融恐慌酝酿、集聚，最后爆发金融危机？这种潜在风险是有的。假如说还是照现在这个样，这种趋势应该说会越来越明显。

第三个想跟大家交流的是怎么样解决和化解金融恐慌的问题。解决金融恐慌首先是要深化金融改革，促进金融业的转型，结合中国实际加快金融创新。大家知道，前不久互联网金融、余额宝、阿里巴巴给人民银行的相关司局、一些同志打了口水仗，余额宝算不算金融创新？严格讲不算金融创新，它是种未创新。它的优势在哪儿？没有享受同等的监管待遇，因为监管有差别，他发展了监管套利，在他的平台上有几百亿资金，谁都不敢轻易动他。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大家讲到监管差别容易带来监管套利，对金融有潜在的巨大的威胁。这个情况放在余额宝和当前有些部门要做的互联网金融方面，有很强的针对性。为什么？因为现在我们国家对余额宝、对互联网金融的监管是个空白，而且有些制度和措施都还没有形成。

解决金融恐慌第三个也是最根本的一个办法，就是改进金融的教育和金融的职业培训工作。我是培训中心主任，不是给我自己做广告，因为国外的投行和商业银行交流过，他们都强调对金融从业人员、社会各界进行金融教育，对维护金融稳定有重要的意义。加强对金融从业人员的在职培训，对改善尽管环境、改善经营环境也有重大的帮助。

感谢主办方的邀请，感谢临沂市委、市政府对金融部门的重视，预祝临沂经济社会发展越来越好，预祝临商银行发展越来越好。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