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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一线农民工:“高薪”背后的“高辛”


来源:济南时报

转载自2012年济南时报 近来,“深圳搬砖工月薪7000”网上热传。一线农民工的收入到底是多少?本报记者调查济南农民工“高薪”背后的“高辛”。 故事一 “80后”搬家工:一顿中午饭只花三块六 故事二

转载自2012年济南时报

近来,“深圳搬砖工月薪7000”网上热传。一线农民工的收入到底是多少?本报记者调查济南农民工“高薪”背后的“高辛”。

故事一

“80后”搬家工:一顿中午饭只花三块六

故事二

从业14年的装修工:水泥灰盖不住的《狼道》

故事三

54岁的建筑工:独轮车后的“高辛”

□本报记者 李玉王 刘杰 曹莫

12月4日,早上7点半,天还稍稍有些暗,气温2摄氏度。

济南东部,奥体中路龙奥新居小区内,一辆喷着“黄金搬家”字样的货车正“轰轰”启动,车尾冒出一股股青烟。23岁的搬家工李思江搓着手、哈着气,跳上了后车厢。车厢里凌乱地堆放着几床棉被和棉垫,他用一床棉被把自己卷成筒子,蜷缩到车厢角落里。

距此5公里远的桑园路上,将军花园小区一住户家,32岁的工头支刚正用铁锨熟练地搅拌着水泥。旁边一个房间的角落里,扔着一本沾着水泥灰的旧书,书名是《狼道》,封皮上的注解为:人生成功的狼性法则。

桑园路往西,8.1公里外的绿地普利中心工地上,54岁的石工陈德银正用独轮车运着数百斤的混凝土在工地上穿梭。他已干了1个多小时了。他的身后,是已建至30余层的楼盘。这里计划建成300米高、刷新济南现有“第一高”的摩天商务中心项目。

……

在济南,还有很多的李思江和支刚们,生活劳作在不同的城市角落。他们是中国城市化快速扩张进程的建设者,他们是生活在高楼大厦阴影里的边缘一族。他们的背后,是庞大的农民工群体。而近来,他们却因为网络上的一则“搬砖工月薪7000元”的新闻而广受关注。

他们收入到底是多少?在现代社会,坐在由他们建造成的写字楼里的白领们,是否又有足够的理由对月薪7000元的他们艳羡?

而网上的喧嚣终是一场口水。他们仍在自己的工地上,忙碌着自己的一砖一瓦。大楼起来了,他们又会奔赴下一个工地。

“80后”搬家工

一顿中午饭只花三块六

包裹、电冰箱、洗衣机、缝纫机……楼梯狭窄,4个人只能每人背一件,轮流下楼。张建背冰箱时,整个身体都弯成了弓形。他只有120斤,而冰箱却有150斤。

也许是风吹的缘故,他的头上没有一丝汗。

货车到达山大南路的舜怡家园时,已是8点10分了。

搬家工李思江和同事张建从后车厢里跳了下来。坐在驾驶室里的老毕和司机小潘也下了车。一名30多岁、穿藏蓝色羽绒服的男子在居民楼前等候。老毕上前打了个照面,就指挥大家搬。“那个就是东家。”李思江对记者说。他们管客户叫东家。

4个人里,39岁的老毕是头头。他说,因为有电梯,这个东家的活儿不重。

东家的新家在14楼,但整栋写字楼只有一座电梯可以用,每次只能“搭乘”少量的货物。

干了12年搬运工的老毕,现在每月工资3000余元,其他几个都是80后,每月2000元多一点。“我们拿的是固定工资,不是按搬货的次数和多少算。还好公司包吃住,待遇算不错。”他说,“七八月生意好时,每天能搬十二三家。现在是淡季,一天也就四五家。”装满一车厢200元,已经很便宜了,但不干的话就会有别人来干,竞争太激烈了。“这碗饭不好吃,”老毕说。

电梯下来了。老毕和小潘赶紧动手,把两个大沙发竖着塞了进去。电梯里有乘客小声嘟囔着,抱怨耽误时间。

老毕觉得固定工资挺好,旱涝保收嘛。“要是按次数算,拿提成,这几个人都得个顶个的,不仅要有力气,还得会干拆空调、背钢琴、搬鱼缸等技术活儿,还得会打包,避免碰坏了东西。现在公司一水儿的年轻人,都是二十出头,干不了多久就想走,我算是最老的。”

10点半左右,电梯门口聚了一堆人。电梯门开了,老毕没动。“让人家等时间长了,有意见。”

记者帮老毕一起搬时,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膏药味。他说腰疼好几年了,到现在也没治好。他说自己也不想干了,要是能买辆车单干,自己就不必下力了。“这是我们的职业病。”刚工作一年的李思江插了一句嘴。他也有腰疼病,不过他说不严重。

上午11点15分左右,活儿干完了。老毕接到经理电话:下一家去郎茂山小区。途经七里山小区的市场时,老毕让停车。他说这里吃饭便宜。

三个大男人每人一碗豆腐脑,记者和老毕各一碗胡辣汤。老毕在隔壁摊位买了10个烧饼。为了暖胃,老毕往汤里倒了很多胡椒粉。4个人狼吞虎咽,根本不顾凛冽的穿堂风。豆腐脑1.5元一碗,胡辣汤2元一碗,烧饼0.8元一个。老毕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张100元的钞票,递给摊主。4个人的午饭花了14.5元,平均每人是3.6元。

李思江说,一般公司早饭每人补贴5元,午饭10元。晚上,老毕给大家做饭吃。“我们自己花的钱不多。”他说,往家带钱最多的是小潘,他们一年带1万多,小潘带2万。

吃完饭,买了两包红双喜烟,每人一根。小潘的眼红红的,旁边的人说:“该抽就抽,老憋着多难受。”老毕干脆撂了一句:“省那么多干吗呢!”

货车再次发动。张建和记者都坐在车厢的破棉被上。他是邯郸人,自称不爱上学。“年后我也想不干了,但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好。”

郎茂山小区的这个东家在五楼,楼上没电梯。记者拿出相机,想给他们拍照。几个大男人都摆手拒绝,模样太狼狈,形象不好看。

包裹、电冰箱、洗衣机、缝纫机……楼梯狭窄,4个人只能每人背一件,轮流下楼。

张建背冰箱时,整个身体都弯成了弓形。他只有120斤,冰箱却有150斤。也许是风吹的缘故,他的头上没有一丝汗。

54岁的建筑工

独轮车后的“高辛”

每天10个小时,他的工作就是听从带班的指令,向各个在建的楼层运送混凝土,或者帮忙做点杂务。一天下来,他的吃、住、工作,活动范围大多不会超越工地围墙。他的名分,叫做“石工”。

下午3点多,绿地普利中心项目工地。四川自贡54岁的陈德银正在楼盘第四层清除建筑垃圾。

近日热传的“搬砖工月薪7000元”网帖,他表示不知情。听记者大致复述了网帖内容后,他黑瘦的脸上亦没有呈现出太多的表情。聊天过程中,他大多时候乐呵呵地,哪怕说到长年和家人两地分居、说到来到异乡济南后的种种不适应。

4月份他跟随家乡的包工头来到济南后,他的吃、住、工作,活动范围大多不会超越工地围墙。

这座楼盘已建到三十余层。陈德银或许难以想象这座大楼建成后的宏大图景,他每天要做的,只是听从带班安排,用独轮车将每车数百斤搅拌好的混凝土运送到指定的楼层。他的名分,叫做“石工”。

去年做杂工,他一个工(工时10小时)的报酬是100元;今年在这座工地改做技术含量稍高的石工,他对自己的月薪估计略显保守,“三四千块钱吧”。

相对于老陈的低调,绿地普利中心项目部施工部负责人邵侠更了解一线农民工们的薪酬行情,“三四千块钱,老陈肯定是往少里说了。”他说,老陈所从事的只是工地上技术含量较低的工种,像木工、钢筋工,月薪达到7000元毫不稀奇;至于持证的二氧化碳焊工或钢结构工种,月薪更可轻松过万。

近几年用工成本的大幅上升已是不争的事实。对“月薪7000搬砖工”背后白领们的艳羡与惊呼邵侠是这么看的:“羡慕人家工资数字的同时你该问下自己,一线农民工的累和苦,你看得到、吃得来么?”

从业14年的装修工

水泥灰盖不住的《狼道》

在另外一间房里,记者看到角落扔着一本沾着水泥灰的旧书,书名是《狼道》,封皮上的注解为:人生成功的狼性法则。

中午12点,桑园路将军花园小区一处装修工地,屋里到处都是施工原料和工具,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记者从7:30站到12:00,累坏了。

一上午的时间,44岁的泥瓦工韩元林将厕所里一面6平方米左右的墙贴满了长40厘米、宽30厘米的瓷砖。他的日工资是200元。在这家贴瓷砖工期七八天,再加上装修费,一共能挣2000多元。“这儿明后天就能完成,紧接着华能路还有一个几千平方米的活儿等着我,那边催了四五天了。”他连续三个多月没歇过一天了。27年前他刚开始干泥瓦工时,一天工钱两块,当时一天的支出也只有几毛钱。

韩元林被戏称为“国宝”。因为这活儿太累,年轻人不愿干,像老韩这样的泥瓦师傅越来越少,以后恨不能就“绝种”了。

30岁的李士振摘下戴了一上午的简易呼吸面罩。他干的是打磨房门的活儿,衣服上、手上、头发上,甚至睫毛上都沾满了白色的粉尘。“这个工作是最脏的,平时能吸进不少粉尘。”他的工资每天150元左右。

加上32岁的工头支刚,三人都来自历城区柳埠镇。“老家差不多有一半人家里都有干装修的,我父亲以前就是干这个的,不过8年前转行了,现在在一家风景区的饭店当厨子呢。”支刚拎着两三个塑料袋进了门。中午饭买回来了。

韩元林和李士振已支好了“桌椅”,其实就是将木板搭在油漆桶上。三盒菜,三盒饭,三个烧饼,除了一个肉菜外,其他都是素的。“大伙一块儿吃,花样还多点。”韩元林还喜欢喝两口,一瓶一斤装的“老村长”7元钱,他能喝三天。

“中午,3份7元的套餐,3个7毛钱的烧饼。”支刚说,“一人一天3顿饭,怎么也得20来块钱。”

吃完饭,还剩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支刚抱着满是水泥灰的收音机,倚在墙边的木板上,眯缝着眼,听起了歌。“我们平时早上6:30起床,7:30开始工作,中午休息一个小时,下午5:30至6:00收工。”他说,“现在天亮得晚黑得早,得抓紧白天的时间,中午也不能休息太久。”

在另外一间房里,记者看到角落扔着一本沾着水泥灰的旧书,书名是《狼道》,封皮上的注解为:人生成功的狼性法则。这是支刚看的书。他不好意思地说:“才看了10来页,还没正式开始研究。”记者翻看了一下,全书的第一章叫做“冷静达观,强者心态”,列举了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等多个生动的事例,讲述了人要如何锻炼自己的自制力,用一种坦荡的心胸走好人生之路的内容。

支刚说,他早就想买,可真买了,又没大有时间看。

平时也没什么娱乐项目,晚上收工,就打打牌,看看书,听听收音机。支刚说,“14年前刚来市区,啥都新鲜,恨不得每天晚上收工之后就去逛夜市。后来活儿干得多了,地方去得也多了,就没兴趣了。”

他们晚上就住在这间正装修的房子里。支刚上月只回了五六趟家,主要是觉得成本高。“晚上干完活就快6点了,只能先花一刻钟走到全福立交桥,倒车到八一立交桥,然后再坐67路的最后一班车回镇上。”他说,“这还不算完,到了镇上已不早了,没有公交车,只能打车,回家都8点了。”回一次家单程就要15元,第二天一早又得回来,“5:30出门,跑到镇上坐公交要花40分钟”。去年他和老婆以及7岁的儿子,在十六里河附近租了一套月租300元的房子, 现在眼看儿子要上小学了,不得不搬回柳埠老家。

支刚原先挂靠着一家装修公司,现在自己干。“干这行拼的就是关系,我的活儿好,认识的人又多。这半年我在这个小区已装了五六家了,靠的就是一传十、十传百的效应。”他兴致勃勃地说,“要是再有了钱,就买房买车,不过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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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延亭]

标签:济南 农民工 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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