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广 请给奋斗中的年轻人一张床
2013年11月06日 15:47
来源:中国青年报 作者:分享到
周晨阳在北京做了3个月的房屋中介,唯一介绍成功的那位客户评价他说,“跟油嘴滑舌的其他中介比,周晨阳很书生气”。年轻的周晨阳受够了这种生活,现在他回家开起了网店,和在北京的冷遇相比,周晨阳觉得现在在家的生活很自在。
在北京工作了6年后,他仍旧选择离开
姜轩:回到老家才有稳定生活
天津人姜轩(化名)在北京工作了6年后,回到老家当起了公务员。
姜轩说自己是“风险厌恶型”,他预感到继续在北京生活,会面临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不想用有限的能力和精力去挑战,所以懦弱地逃离了”。
2007年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毕业后,姜轩开始在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工作。由最初的票务专员,到项目助理,再到项目主管,到最后辞职回家,姜轩始终觉得生活不能称之为“稳定”。
“稳定的低生活水平不能叫作稳定。”在北京,刚工作时,姜轩住着房租600元的学校单身教师宿舍,筒子楼,单间,一人住。四五年之后,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但这里的租金却已悄然翻番,达到1200元,而姜轩的收入却远没有随之翻番。他的主要开销是房租、吃饭、社交、旅行。他说自己那时候的工资“不吃不喝一个月可以买一部16G的苹果手机”。
姜轩也考虑过买房,但2008年时,已经“买不起”了,而结婚生子,必然需要更大的居住空间,但是狭窄的宿舍无法满足这种需求,“所以就不稳定了”。
而且,姜轩的户口在天津。他朋友的遭遇给他提了个醒。“我的一个朋友和老公都在北京工作,收入中等,户口一个在河北农村,一个在天津,是集体户口。朋友今年怀孕,需要办理准生证,北京、天津、河北三地都不能提供初婚初育证明,所以办不下来。三地‘踢皮球’,就差一个章的事,谁都不给盖。后来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办下来了,却又面临户口问题。小生命下个月降生,至今不知道户口怎么办”。
“小朋友降生后的户口很麻烦,不能随母亲在天津落户,因为集体户口不能给子女落户;北京更不可能;他们夫妇又不希望孩子户口落在河北农村。所以要想办法在天津买套能落户的房子。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以后孩子长大了,在户口所在地天津还是在居住地北京上学?在北京,不知道政策会变成什么样;在天津,他们都不住在天津。所以,这个问题在未来几年就会爆发。我作为一个外地户籍的人,生活在北京也会有相似的问题,虽然京津两地很近,但问题依然在。”姜轩说,他在朋友身上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现在离开北京,这些问题就都消失了。在家里,姜轩不用付房租,不用买菜做饭,收入虽比以前要少一点,但“开源无望,可以节流”。公务员的工作也为他提供了稳定的上升渠道。
10年后的今天,他仍是一无所有
刘占杰:在北京太累了
快30岁的刘占杰来北京10年了,他所有积蓄只有几千元。
“我想回家,但我什么都没有,怎么回去?”2003年,初中没有读完,刘占杰就从老家河北来到北京打工。他做过保安、干过物业、也给别人当过司机,现在的他处于无业状态。
他说自己比月光族还“光”。
他在北京的房租已由最初的每月300多元涨到了1200元,加上水电费、网费,每月的支出超过1300元。他从来没敢想过在北京买房。没有户口、收入不稳定,他做过的工作大多收入在2000元上下。很多时候,家里的支出还要依靠在北京当导游的女朋友。
开车是刘占杰的特长,但因为没有户口和纳税证明,他始终拿不到牌照。在老家,务农的父母一年的收入不过3000元。在他读初一那年,为了交学费,父亲从亲戚那里借了200元给他。
那是刘占杰第一次自作主张,他把200元带去学校又带了回来。把钱还给父亲,他决定不读书了,去北京打工。来到北京的第一份工作是做物业,一个月收入1200元,因为单位包吃包住,他基本把工资全部攒下来了。
没过多久,他去上海投奔朋友,找了一份群众演员的带队工作。他的任务是将群众演员带到拍摄现场。“多的时候,一个月能赚八九千元。”当时刘占杰在上海闵行区租了房子,房租只有180元,他在上海工作了四五年,攒了七八万元。
后来他又回到北京做起了保安,一个月2000元工资,工作了一年半,他又跑去帮别人开车,月薪3000元左右。随着公司的消失,刘占杰这个司机也失业了。现在的他,只能依靠之前攒下的钱艰难度日。
“在北京,太累了。”刘占杰看了一眼屏幕已经碎了的海尔手机,喃喃地说。
北京太冷了,最孤独的时候,是坐地铁的时候
3个月后,周晨阳逃回老家
90后周晨阳在北京工作了3个月,就“逃”回老家浙江台州。
他说,北京太冷了。之后加上一句,“我指人”。
周晨阳在北京做了3个月的房屋中介,唯一介绍成功的那位客户评价他说,“跟油嘴滑舌的其他中介比,周晨阳很书生气”。
他刚走出校园,从丽水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后,周晨阳来到了北京,直接走进一家中介公司,问道:“你们要人吗?”
他留了下来,月薪1500元,加上中介费里12%的提成。他在北京工作这三个月的全部收入是4500元的底薪,和唯一一单2000元中介费的12%,也就是240元。这4740元,并不足够支付周晨阳在北京3个月的全部开销。
“房租每月700元,一天吃饭要30元,一个月就要花费900元,3个月光房租和饭费就要4800元。”因为做房屋中介,周晨阳更能深切地体会到北京房租的上涨。去年7月他初到北京,上班第一天看的房源就是东直门民安小区的一套两居室,他记得当时的租金是每月6000元。今年3月,已经回到家的周晨阳跟同事通电话,得知那套两居室已经涨到每月7000多元。
谈起在北京的工作,周晨阳很失落。唯一一次成功的业务,他总共带着客户看了3次房子。看的第一套房子,因为没找到钥匙,进不去。“当时心里特别紧张,怕被客户数落没准备,但客户很随和,说没关系,看下一套。”第二套房子快拆迁了,但周晨阳和房东聊过,得知近几年不会拆。“那里虽然瓦砾成堆,但是很安静,房间很宽敞,但是不够安全”。
“第三次看房终于做成了我3个月以来的第一单。这位客户人很好,好沟通,没架子,每次叫出来看房子也都很礼貌、很含蓄。但是很多客户不是这样,他们会摆架子,也不在乎你的感受”。
之前,周晨阳有一个马上就要成交的客户,对方是餐饮集团的老总,叫他的员工帮他找房子。那位员工年龄不大,好沟通,所以但凡有房源,周晨阳都会带他去看,看了一个星期的房子,范围越来越大,最终在国家展览馆附近找好了一套。员工电话通知老总,老总当时口头承诺,员工说可以就没问题。“我很开心,我想我可以开单了!”
但是第二天,老总一看那房子,就说不满意。“当时业主也在场,老总没说什么难听的,但是一回到他车里,就开骂了。意思就是我把房间吹得很好,害得他上当。但我是和他的员工一起看的房呀,他员工是看到房子并且满意了。因为是坐在他的车里,我没有回击他。我也不善于与人针锋相对,只是觉得很可气,也很可笑”。
周晨阳说,在北京,最大的沮丧就是看不到未来,没有归属感,没有安全感,没有人帮你,没有人真心把你当朋友。最孤独的时候,是坐地铁的时候,虽然车厢里都是人,但都是不相干的人。
“有一次,在地铁里碰到一个同事,我没看见她,她拉了我一下,和我打招呼,我回头那一刻,觉得特别亲切,是意外的惊喜。”
早高峰最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往往很安静。人们低着头,戴着耳机,车载电视里发出清晰的声音。人与人之间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询问挡在前面的人:“下车吗?”
地铁驶进站台,赶着上班的人们从车门下来,像一个个黑色的点,迅速凝聚在有限的几个出口前,变成一块越来越浓郁和杂乱的黑色,缓慢地向前移动。
年轻的周晨阳受够了这种生活,现在他回家开起了网店,和在北京的冷遇相比,周晨阳觉得现在在家的生活很自在。衣食无忧,有三五好友随时倾诉聊天。
周晨阳最后总结了自己的人生哲学:不是每一个人都一定要靠自己硬拼,选择一个亲人、朋友、同学都能使上劲儿的环境,一路互相扶持着走来,其实也是很温馨的。一个人在北京,看似了不起,甚至有点悲壮,实际上是不会做人,跟自己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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