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之子舒乙：复原运河不是搞假古董（图）

1日,舒乙先生为本报组织的徒步大运河考察活动欣然题词“关爱运河、保护运河、宣传运河、体验运河”。本报特派记者　张榕博　摄

原标题：著名作家、老舍之子舒乙:复原运河不是搞假古董

最近10年,已79岁高龄的老舍之子、著名作家舒乙曾四次走访京杭大运河,对大运河的现状、发展与保护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6月1日,在本报徒步大运河报道考察活动行将结束之际,舒乙接受了本报专访。他认为,保护大运河,应在十八大提出的生态文明理念指导下,保护大运河的人文景观,而不是搞假古董。

本报特派记者　张榕博　发自北京

大运河有五个“世界第一”

记者:您在最近10年间曾四次探访大运河,它给您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舒乙:我们首先要明确一下大运河的内涵,名字是中国大运河,内涵有三个,第一个是隋唐大运河,第二个是京杭大运河,第三个是浙东和浙北的水乡运河网。

大运河首先将中国的五大水系连通,非常了不起。第二,它跨越了六个省市,曾发展了扬州、临清这样的明珠城市。第三,它是物质文明、非物质文明、自然文明三者相结合的东西,现在叫人文景观,大运河是中国人文景观中最杰出的代表。第四,运河是“活的”,现在还不断地发挥作用。

不过,令人感慨的是,济宁以北的河段都是干涸的。

记者:谈到运河,似乎还不足以让大家产生像长城那样的自豪感。

舒乙:其实,大运河有五个“世界第一”。第一个是世界最悠久,最早在吴王夫差时期,起码有2500年历史,京杭大运河也起码有700年了,而苏伊士运河只有150年,巴拿马运河才100年。第二个是世界最长,隋唐大运河2700公里,京杭大运河1794公里,后者是巴拿马的20倍、苏伊士运河的10倍。第三文物量最多,包括可移动的、不可移动的和非物质文化的。第四是功能上变化最多,其他运河只起到沟通和运输功能,而我们的运河还让沿线的小城镇发展起来了。第五个就是科技含量最高,特别是山东段。

长城和运河,一个是脊梁一个是血脉

记者:的确,在山东段我们发现了不少古人创造性治水的结晶。

舒乙:所以说大运河有很多了不起的地方,不要把大运河简单看成一个水道。我们还要把运河看成中国统一的一个里程碑。中国的河流都是由西向东流,南北交流少,自从出现了南北走向的大运河,促进了北方游牧文化和南方农耕文化的交流与融合,它为祖国统一做出的贡献很绝妙。

记者:换句话说,大运河的功能和意义早已超越了水运本身?

舒乙:不仅如此啊,运河的功能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这是世界上其他知名运河不容易做到的。起初运河是漕运的,后来漕运没有了,变成了一个运输建筑材料和能源的通道,现在还有了旅游、水利的功能。它的价值就在于它的功能随着历史的进展发生了巨大变化,是动态的。

记者:您在很多场合将大运河与长城相比较,运河对于中华民族也有着长城一般的象征意义吗?

舒乙:中国手头里有两样宝贝,一个是长城,一个是大运河。这两个都是中华民族的象征。长城象征着中华民族的脊梁,大运河象征着中华民族的血脉。脊梁代表坚强、打不垮；血脉代表活力、凝聚力、创造力。这两个象征了不得,一个是坚强,一个是团结。

记者:但相较于长城,当代人对大运河的了解还是少一些。

舒乙:所以说,你们这一次去徒步探访大运河、体验大运河,是很有必要的。我觉得可以提出这样的口号,就是关爱运河、保护运河、宣传运河、体验运河。

不通航不要紧,但不要虐待它

记者:您曾经谈到过一个词,叫“运河的存活”,干涸的运河还是活的吗?

舒乙:从保护的角度讲,我倒不赞成把所有的地方都恢复成有水的。为什么呢?北方的水源有限。

但不通水不意味着彻底废弃,而是要保护起来。以前,我们对运河的保护不够,很多地段成了垃圾场,甚至是臭水沟。还有些地方,文物都被破坏了。相反,如果有非常好的河床、青青的草地,各种水利设施得以恢复,古迹得到完整保护,即使是没水也没有关系。但如果我们不重视运河的保护,甚至虐待它、破坏它,这就坏了。山东段和河北段要特别注意。

记者:对这种保护,普通的沿河百姓很难去拿捏。

舒乙:没错。有些事情必须是政府和老百姓一起去做。对于干涸的那一段,第一件事就是防治污染,比如那些沿岸的造纸厂和工厂。这不仅仅是保护运河,也是保护运河沿岸的人。

记者:但这对地方政府而言,是个艰难的选择。

舒乙:政府一定要下这个决心,敢于“断指”,保护环境。这不是地方政府的事情,而是整个国家的指导思路,污染威胁到空气、水和人们的身体健康,要坚决叫停。

记者:通过发展来保护运河,这样的思路可以吗?

舒乙:保护运河要坚决地提出一个标准,就是保护第一、利用第二。现在有一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是保护和利用并重,这个不行。

搞旅游的关键　是有没有真东西

记者:有这样一个发展思路,就是沿岸做古城开发搞旅游,您觉得这种办法合适吗?

舒乙:比如像南旺段水利枢纽,还是要重点展示水利本身的原貌,比如河床有多宽、堤岸是怎么回事、分水口怎样发挥作用,原装地复原它。联合国的标准我们一定要明确,就是完整性和原真性。如果你有一块宝地,你就可以这样来保护它,恢复它的原貌,而不是做一些假古董。

记者:许多城市希望通过通水来恢复运河并开发经济,这样做是保护运河吗?

舒乙:我觉得没有必要,运河的功能已经不存在了。如果只是为了旅游,你要把原貌都破坏了。

记者:那运河还有没有商业价值?

舒乙:如果当地保护了大量文物,河床保护得特别好,照样会是一个非常热的景点。这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东西,中国老百姓慢慢有了这样的旅游意识后,会去看的。关键是你有没有真东西。

保护好运河生态　也可创造效益

记者:在运河山东段,一些地方的老百姓依然依靠捕鱼、养殖、运沙生活。这与保护环境发生了冲突,该如何解决?

舒乙:保护环境应该成为沿岸居民新的生产生活的着力点。沿岸人民要换新的脑筋,把种树、保护运河生态当作一种职业去干。

记者:曾有专家担心,照现在的形势发展,运河有可能成为濒危文化遗产。

舒乙:是的。因此迫切需要沿河的政府和百姓转变思路,以生态文明的眼光保护和利用运河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