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罗那古埃尔公园：来于自然 归于自然

原标题：巴塞罗那古埃尔公园：盗梦高迪建

巴塞罗那古埃尔公园

对艺术家的个人崇拜也许是错误的，但是对于巴塞罗那来说，高迪的存在实在不亚于一位造物主。大到举世闻名美到让人呼吸停止的、矗立于巴城天际线的圣家族大教堂，小到街道便道上六角形带着波浪和藤蔓纹样的地砖，整座城市托他的福,仿佛跳出了年代和潮流的轮回，凝注在了一个完全独立于世界之外的传奇时间。说到“遗产”，再也没有什么比建筑更让人感受深刻，尤其是像高迪这样天马行空远、超凡脱俗的设计师，行走在他的建筑之中，就像是行走在他的一个梦境之中，仿佛时不时还能感受到他的思想和情感流淌过自己的头脑一般。

来于自然，归于自然

我在5月到达巴塞罗那，西班牙早春的天气就像是一位野性十足的少女，有着明媚灿烂的阳光和颇具锋芒的寒风。建造于20世纪初的古埃尔公园位于巴塞罗那西北的佩拉达山上，狭窄和倾斜的街道让车辆望而却步，所以游客们必须步行前往。在一步步的上升、流汗和喘息之中，我心里不由升起一种朝圣般的感受。渐渐路边高迪的影子越来越多：围墙上彩色的碎瓷片、藤蔓般仿佛不断生长蔓延着的黑铁围栏…… 终于在转过一个街角后，入口处两座蓝白色瓷砖贴就的小房子蓦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在蓝天和绿树的掩映下显得格外调皮，富有童趣，难怪游客都亲切地叫它们“糖果屋”。

垂直于入口的双层广场兼市集是整座公园的核心。彩色瓷片贴就的蜥蜴喷水池，市集无穷尽的廊柱、廊柱顶上如同浪花般仿佛不断在波动的精美万分的穹顶，还有在这廊柱顶上宽广的广场…… 虽然早就在照片上看到过许多次，真的置身其中的时候还是会再次被它的美震动。尤其让人感动的是这些设计里面透露出来的体贴和人文关怀：架高的广场周围全是一圈圈圆形的围座就像是咖啡厅卡座一样的圆形座位区域，每个都可以供五六个朋友坐在一起亲密交谈，这些座位虽然是坚硬的，但却是依据人体曲线设计的，坐上去非常舒服。所有的围座全都装饰以不同的彩色釉彩马赛克，在巴塞罗那的阳光下，陶瓷折射出一种格外温柔的光芒，细腻地折射着它们微妙的色彩但又不显得突兀。

这种上层广场下层市集的设计不仅节省空间，而且也让各种用途都得到了完美的实现，顶层全部是沙土建造的，这就意味着整个建筑不需要额外的下水系统，雨水会通过沙土向下渗透，通过柱子到达地下的储水区。整个设计体现出堪称豪华的装饰性——高迪甚至亲自设计了公园里的路灯，铁质刷漆的灯架上盘着的龙即便是今天看依然会让人觉得是最前卫最现代的艺术设计吧。

从广场侧面的林间道路拾级而上，我渐渐来到了全用棕色岩石砌成，结构复杂但是颇有原始风格的花园。高迪是当代建筑自然主义流派里的标志建筑师：他认为对称、直线条等都过于人工化、刻意和冰冷，自己则毕生痴迷于对大自然造物结构、质地的研究。在他所有的作品中都展现着来自于自然的灵感。高迪的花园完全不同于欧洲传统修剪齐整如棋盘的园艺花园，而且充满了错落有致毫无雕砌之感的各种植物，和用当地不加雕琢的原石垒砌的回廊和露台。它们都有着优美的曲线，没有一根柱子是垂直的，既像是天然的树干，也像是动物的骨骼一样，相互精妙地支撑在一起。映衬在棕红、黄赫色的建筑之间是巨大挺拔的棕榈树，扭结但生机盎然的仙人掌，在透明如水的澄明阳光里，一切都显得如此平和与优雅。陌生的鸟在高高的树冠中温柔地叫着，我的心里充满了宁静。

建筑杰作，商业灾难

虽然现在大家都叫它“古埃尔公园”，古埃尔公园建造的初衷可并不是为了娱乐大众。古埃尔是西班牙20世纪初一位著名的工业家的名字，他是高迪的挚友兼长期的客户，在他的雇佣下，高迪创作了许多不朽的建筑作品。从1900年开始建造的古埃尔公园原本的设想是建成一座服务于巴塞罗那的名门望族商业住宅区，也就是说其实是一个高端商业小区。可惜的是，这个创意非凡的计划却受到商业惨败：古埃尔公园所在的地区离当时巴塞罗那的市中心实在太远，而且又在高地之上，计划中的60座别墅无人问津，在14年的时间里仅卖出2块地皮。从1906年开始，高迪自己开始在其中的一座样板房中居住，这一住就是足足二十年，直到他生命的终点。

这座稍微偏离主干道，掩映在树丛中粉色的小楼如今已经是一座高迪博物馆。虽然本身是由高迪的徒弟设计而成，这座建筑也充分体现了高迪的经典元素，比如花园里贴满美丽的瓷片的墙壁、带着弧度宽敞明亮的玻璃窗等等。博物馆里的房间按照年代顺序简述了高迪的一生，还着力介绍了高迪的一些设计元素，陈列着不少他的经典设计样本：比如既贴合人体曲线的同时又宛如花瓣一般美好的座椅、柔滑宛如少女臂弯的扶栏、还有或如蜂房或如星团的金属门把手，让人目不暇接。

望向天堂，深爱世界

在高迪的年代，20世纪初，第二次工业革命给西方世界的经济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对科技和机器的崇拜到达了一个高峰。在欧洲大陆，不仅仅是建筑流派，就连绘画音乐等也都变得更加抽象和虚无。唯有高迪坚持拒绝工业和机器的冰冷，坚持在建筑之中传达自然的美感和一种流动着的生命的喜悦。对生命的赞美在他所有的作品中喷薄而出，即便是在他最后终归没有完成的圣家族教堂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出：他所试图参透的，是关于生命本质的美。

在古埃尔公园里就是这样：无论你望向何处，似乎都能感受到一种永恒而浓郁鲜活的爱意。当你站在公园里最高的山坡上，可以将整个巴塞罗那一览无余，从城市蛛网般的街道，到高迪自己设计的圣家族教堂——它带着星星的尖塔一直指引着从远方归来的水手——直到蔚蓝的海岸线和飘移不定的云朵。时不时，街头艺术家悠扬的西班牙手风琴声从不知何处的角落飘来，奏响一首你从未知晓名字但深谙旋律的柔肠百转的歌。忽然之间，你的心会被这一份地中海超越时间之外的魅力完全击中，无法言语。（赵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