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破烂王”的江湖：“承包费”牵动权钱版图

11月26日，在工业南路一垃圾回收点，一名工人整理收来的废旧纸盒。 记者张刚摄

原标题：“破烂王”的江湖 神秘“承包费”牵动权钱交织的势力版图

□本报记者张丹丹 

攒了大半年的报纸，过秤只卖了十块钱。四毛一斤买入，五毛一斤卖出，收废品的费这么大劲，就赚这么一点儿钱，犯得着吗?

在废品回收行业，商贩们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买卖之间存在的差价，不仅可以让度日不成问题，还有可能带来高额的利润。在暴利的灰色地带，权力与金钱交织，废品世界也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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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占地盘：封闭式小区指定收购者

一个无心之举揭开了废品江湖的冰山一角。2013年9月的一天，住在浆水泉路某封闭式小区的老王，带上路边一回收废品的男子准备回家卖废品。没想到，一走到小区的大门，板车男就被拦了下来，物业说啥都不准他进去。“你们不让人家收废品的进，居民岂不是都不能卖废品了?”老王有些恼怒。“小商小贩不能进，这是规定，但小区里面有一家……他就收废品，不然您联系他看看。”物业做出一番解释，言谈支支吾吾，更加引起老王的疑心：业主的废品卖给谁，为啥不能自由选择，物业凭啥指定专门的点?他梗着脖子争了起来，最终物业只得放行。“大哥，你是好人，谢谢你，但下次你别找我了。我不敢再来了，怕坏了行规。”板车男拾掇完废品，把老王拉到一个背人处，粗糙的双手搓来搓去。他告诉老王，业主无法选择的原因在于“有人把小区包了”，“一年给物业一万多块”，这个小区的废品只有交钱的那家能收。

板车男的说法是否可信?记者走访了市区多家小区，发现这一情况并不鲜见，八成以上封闭式小区设“指定收购点”，新建高档小区尤为普遍。对此现象存疑的业主也大有人在。通过走街串巷记者随机采访了21个废品从业者，他们都认下了这条名唤“包小区”的行业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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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论价：四五栋楼年承包价万余元

37岁的老李就是一个“包小区”的废品回收商贩。2010年，通过朋友的关系，他在西部一个新建小区包了五栋楼，给物业交了1.3万元/年的“承包费”，有了一块默许他停三轮车的小地盘，于是便成为了小区指定的收废品的人。

他说，在废品回收界，“包小区”相当于划地盘，不同小区的“承包费”不同，跟小区的地段、新旧程度都有关系。简单来说，越新的小区越值钱，越富的小区越值钱。“包小区”通常期限是一年，过一年提一次价。以目前的行情来看，四五栋居民楼的均价在一万元以上。

“包小区”并非人人都可以。除了足够的金钱铺路，更严苛的准入条件是人脉。因为，“包小区”一事上不了台面，不可能公开招投标，有心入行的人需有人脉与物业搭上线，才能有机会进入金钱交易的灰色地带。

老李便是这样一位“幸运儿”。他说，这“幸运”的日子过得也挺累心。除了不断上涨的“承包费”要一年一交，逢年过节也少不了要走动一番，买些高档烟酒在物业打点一下。赶上有上级单位到小区检查，他就得立刻把自己“清”出去，生意一断就是十天半个月。“没办法，谁叫咱买的就是个潜规则，啥条款都没有，啥收据也不开，钱也是直接进了物业的小金库。干这行，有些事就是见不得光，全看个人。”他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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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默契：“我不犯人，人莫犯我”

老李说，绝大多数小区早已划定地盘，基本上都是靠“包小区”这招，业内人自觉遵守着一些基本的规则，渐渐达成一种维系着各方相安无事的默契。“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我这人不主动找事。我不犯人，人也不要来犯我。但是，他们要是真敢动，我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谈到规则这个话题时，一贯温和的老李罕见地握紧拳头，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在港片中常见的属于江湖的狠劲。

来犯事的大概就是那些推着板车收废品的人。无论有心还是无意，诸如前文中的强闯事端屡有发生。“包小区”的人无权干涉业主，他们通常会私下找到入侵者，搭着肩膀“好好地聊一聊”，“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厉害关系”。

“肯定是啥话都有，硬的，软的。一般人听了就不来了。个别的还会来，两次，三次，我见一次聊一次，最后他们也就不敢来了。他们别不信，逼急了我真卸点什么!既然有本事包这个小区，我就有本事把他们揍出去。”老李咬着牙撩下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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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财法则：贱买贵卖羊毛出在羊身上

天下往来皆为利。让废品江湖躁动不安的也不外乎是个“利”。“赚不着钱谁干啊，哼哧哼哧地搬一堆破烂，回来还得挨个整理、捆装，一斤才赚你一两毛钱，真当我们脑袋坏掉了吗?”一位业内人调侃道。

利润从何而来?记者了解到，诀窍在于“差价”两字。常见的生活废品大致分四类，纸张、塑料、金属和废旧电器。综合内线爆料和主管单位监管情况，废品回收的利润来源可被总结为：贱价买入，高价卖出，尽量赚取最大限度的差价。

第一招是缺斤短两。业内人士说，几乎没有一个收废品的人秤是准的，标示“60斤”的秤砣其实能过90斤的货，显示为“50斤”的货物其实重达100斤，诸如此类的把戏实在太多了。“你只要说他秤有问题，他保准再给你加点钱，一诈一个准儿。”

第二招是以好充次。同样是金属，废铜的收购价能达到30元一斤，而废铁的收购价连铜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但寻常百姓不一定知晓。因此，到了收废品的人手里，废铜制品往往就被混作废铁被贱卖了。

第三招是漫天过海。“你家这玩意我们不收了，太不值钱了，我给你带出去扔了吧!”业内人士提醒，这句话通常只能说明一个情况，就是进了你家收废品的这位确实是个“老江湖”。被他们“拒绝”的东西五花八门，塑料瓶子、玻璃酒瓶、玻璃鱼缸、废旧电器、建筑垃圾、木门、塑钢窗框、废旧电线……一般人看来无用的“垃圾”实则都是回收市场的值钱货。“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物业一年收这些钱，我们也不可能白忙活，羊毛出在羊身上，想想办法总能赚出来的。”业内人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