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唯GDP”--山东栖霞市的纠结与选择

原标题：十年“不唯GDP”--山东栖霞市的纠结与选择

作为一个县级市,山东栖霞早在10年前就开始了“不唯GDP论英雄”的探索。为何要进行这样的探索?这是怎样的一个过程?这又给栖霞带来了什么? 审批人和招商者的故事

45岁的王大勇刚到栖霞市发改局任职时,常听老同事讲这样一个故事:外地一个不锈钢项目想落户栖霞,总投资达到了10亿元,最终因为环评不过关未能如愿。

2月20日上午,跟记者复述这个故事时,王大勇心情有点复杂。“拒绝一个10亿元的项目,说着挺自豪,其实还是有些舍不得。”他说。

作为栖霞市发改局分管项目审批的副局长,王大勇大部分时间都在与各种项目打交道。

对想进驻栖霞的项目来说,环评是“最头疼”环节。市发改局统计数据显示,2004年以来,因污染能耗问题被拒之门外的过千万元投资项目超过130个。

栖霞市招商局副局长张旭辉对此已习惯。从1992年,他就开始从事招商引资工作。“别的县市区可以引的项目,介绍到栖霞就通不过。我们说是引资,其实是选资。出去参加招商会,污染项目我们连打听都不打听。”他说。烟台水源地的选择与纠结

“烟台人喝一斤水,八两半来自栖霞。”烟台市民饮水主要来源于门楼水库,而流入水库的几条大河都发源于栖霞山区。

“栖霞在引项目上严格把关,忍痛舍弃发展机遇,很大程度上因为我们是烟台水源地,生态环保责任时刻压在头顶。”栖霞市委书记李宁说。2002年,栖霞提出“生态立市”,2004年又提出“不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

听上去很美,做起来冷暖自知。

首先感受压力的是财政。栖霞60多万人口,市财政局估算,每年各项惠民政策的财政刚性需求就超过20亿元,这一数字和相邻的几个经济强县相差无几。但几个经济强县财政收入大都30亿元,而栖霞2013年财政收入为7.94亿元,仅是对方的一个零头。向上争取各项扶持资金,“四处化缘”,是财政部门的重要任务。

“我们保守估算了一下,这些年拒绝的项目如果投产,每年至少会给财政带来2亿元左右的收入。此外,传统水泥建材产业虽是纳税大户,但栖霞对其采取了限制发展的政策,这很大程度上也影响了财政收入的增长。”栖霞市经信局副局长齐维强说。

感受新模式压力的还有各级干部。上世纪90年代初期以前,栖霞“家家点火、户户冒烟”,工业实力曾位列烟台前三,经过10年调整转变,栖霞位次逐步后移。其实,早在2005年,烟台就出台政策扶持栖霞发展。不过这些政策主要集中在财政方面,而干部颇为关注的考核则调整不大。“烟台考核经济指标,县市区一排名,栖霞都在后几位。作为抓经济的干部,我们有时候会觉得委屈。”王大勇坦言。不考核GDP,以何论英雄?

栖霞对内考核部门和干部的办法,调整得更彻底。

在总分300多的综合测评当中,GDP所占的比重不断下降。“以前GDP数据这一项就占到了接近10分,其他与GDP相关的指标加起来有几十分。现在GDP只占2分,相关加起来也就10分。”栖霞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兼市考核办主任李振松介绍。

取代GDP地位的是生态保护和民生。

在栖霞考核体系中,这两个大项的分值都超过了30分。今年镇街排名中,工业项目不占优势的唐家泊镇,由于这两项表现好,前移了数个位次,得到了表彰。

“不以GDP论英雄,使得那些限于客观条件但工作努力的部门和干部得到展示才能机会,这对于改变干部作风、促进干部良性流动来说意义重大。”李振松说。

“考核制度作为一根无形的指挥棒,能够引领干部找到自己的工作重心。很多地方举行项目观摩会都看工业项目,我们则要求民生项目是必看的点。去年栖霞共投民生资金13.2亿元,占到财政支出的67.3%。”李宁说。在这13.2亿元的民生资金中,有1亿元左右投向了苹果产业。“苹果苗木的更新换代、果农的技术培训等,都靠财政支持。”栖霞市财政局副局长林波说。

苹果种植作为第一产业,对当地财政贡献不大。但按李宁的观点,栖霞农民收入主要来自苹果,政府扶持好果业,就是巩固了大民生。“财政弱民不穷”成为栖霞的现状:该市农民人均纯收入2013年达12138元,高于8896元的全国平均水平,与邻县相比毫不逊色。阵痛之后是机遇?

在采访中,李宁承认,当初转变发展思路和考核体系时,有不少干部产生了认识误区,“有的人心疼项目；有的人听到‘生态立市’,以为是守着大山光种树。”

“不以GDP论英雄,并不是完全抛弃GDP；拒绝污染项目,并不是拒绝发展。作为烟台水源地,栖霞应找到比较优势,各级干部更不能得过且过。”李宁说。

自然生态环境显然成为栖霞一大优势。“近两年主动联系我们的外资方,主要是生态旅游、休闲度假、养生地产等方面。”张旭辉说。在工业项目引进存在制约的情况下,服务业成为栖霞经济发展的着力点。2013年,栖霞市服务业共实现地方税收3.49亿元,同比增长25.7%。

更值得关注的一点是栖霞的财税结构。“2013年税收占财政收入的比重为92.4%,这在烟台县市区当中居前几位。栖霞这种财税结构,与土地财政模式相比,更加健康也有发展潜力。”林波认为。

“栖霞市有70万亩果园,农民一年苹果销售的总收入接近100亿人民币,如果能利用好内需,栖霞发展潜力巨大。”李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