菏泽彩蛋：渐渐远去的艺术

菏泽彩蛋

一个小小的禽类蛋壳上，国花牡丹惟妙惟肖，飞鸟翔鱼活灵活现，水浒英雄一百单八将英姿飒爽……画的精美，镂空的精致，蛋壳上呈现出了丰富的大千世界，让人不禁为这精美的艺术品而惊叹。这就是曾经风靡海内外的菏泽彩蛋，但如今，精美的彩蛋艺术却渐渐远去，面临着失传的危险。

张振亚

张振亚，一位从事彩蛋行业近半个世纪的老人，在说起彩蛋的时候，依然兴致有加。他说，彩蛋，源于清代皇宫中，嫔妃宫女闲来无事，便将蛋壳画上绘上花鸟鱼虫、风景人物等，套在手指上把玩，因此又称“手指戏”，这就是才对你的雏形。后来，流传于民间，经过老艺人的发扬，彩蛋的制作技术和绘画技艺越来越完善。

据史料记载，早在清代中期，菏泽的庙会上就已经出现了彩蛋。当时的彩蛋是在煮熟的家禽蛋上画些简单的戏曲脸谱或十二生肖等，既可把玩又可食用，颇受孩子们的喜欢。清末民初，菏泽彩蛋已卖到泰安、济宁、开封等周边地区。

彩蛋的制作看似简单，但真正要成为一件艺术品就不那么容易了。张振亚说：“在蛋壳上作画不同于在宣纸上作画，因为彩蛋是椭圆艺术，衔接要非常巧妙。”制作彩蛋用的蛋壳最好是鸭蛋，因为鸭蛋壳比较细腻，并且相对坚固。之后，要经过针头打眼、针管充气抽取蛋黄蛋清、防腐药水内部清洗、外壳砂纸打光、彩绘和涂剂增光等多到工序，艺人们再根据蛋壳的大小、颜色、质地等进行因材施艺。最后，进行装盒包装。

从最初的把玩欣赏，到出口创汇，菏泽彩蛋曾创下了辉煌的成绩。据张振亚介绍，当时，生产彩蛋的不仅仅只有菏泽，上海、台湾都有专门的彩蛋生产厂家。为了避免区别于其他地方生产的彩蛋，菏泽彩蛋就将产品定位于工艺品。明确了创作方向之后，1972年，菏泽彩蛋开始大批量投产，特别是1974年，菏泽彩蛋出现在广交会后，立即受到瑞典、意大利、英国等多个国家的欢迎，当年就有60多个国家的外商和原菏泽县工艺美术厂签订了供货合同，最大一个订单的供货金额就达40多万美元。

“消息传开后，周恩来总理指示，像这样的项目应该多搞几个。当时的菏泽地区和菏泽县都非常重视彩蛋加工，政府部门从各个县组织了100多名画工集中到菏泽县工艺美术厂绘制彩蛋，有绘画特长的在职干部、老师等也几乎都集中到了彩蛋加工车间。为了提高升生产效率，厂里面还进行了高产拉练，每个人一天能绘出60多个彩蛋，但是，产品依然供不应求。”回忆起当年的盛况，张振亚十分激动，“从1972年到1984年，是菏泽彩蛋生产加工最为鼎盛的时期，年生产彩蛋80多万只。当时厂里对鸡、鸭、鹅蛋是敞开收购，来者不拒。由于菏泽本地的鸡鸭鹅蛋供应不上，原菏泽县工艺美术厂还组织了100多人的后勤保障组，专门到微山湖、武汉等地收购各类禽蛋。那时候，厂里的绘画技师不够，就吸收社会人才，采取外加工的方式生产。并且每个县都有专门的生产厂家，他们生产出产品之后，全部送到菏泽县工艺美术厂。”

当时，一个包装好的彩蛋出口价格在2美元左右，4只套装的能卖到10美元，特殊的浮雕彩蛋一个就能卖到7美元。在生产销售最红火的时期，年出口额达到200多万美元，占到了国内彩蛋出口的一半以上。

张振亚说：“当时，厂里非常重视产品的更新，因此还专门成立了设计班子，仅仅两年的时间，已经有了270多个样品。那时候，交易会上展示的全部是咱们菏泽彩蛋。以至于形成了一提到彩蛋，所有人都知道是菏泽产的。”

说起当年生产猜的情景张振亚依然非常兴奋。因为当时生产订单非常多，如何提高打蛋效率一直是困扰他们的一个难题。当时打蛋的效率一直不能提高，有时候画师要等蛋绘画，严重影响了生产。一天上午，张振亚从打蛋工序拿了几个鸭蛋回到自己的设计室，将鸭蛋放在设计台上，自己往椅子上一坐，看着鸭蛋就犯愁，怎么样才能提高打蛋效率呢?直到快吃午饭的时候，依然没有头绪。张振亚愤怒了，他左手拿起了一个鸭蛋，右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根铁钉，猛地将铁定刺向鸭蛋。咦?鸭蛋上只留下了一个小孔，并没有蛋液横飞。张振亚一看，有门。于是，有连续试了好几个鸭蛋，发现只要速度够快，就能保证鸭蛋不会破裂。打孔的技术是解决了，可是，怎样将蛋液快速的倒出来呢?之前采用的是用针管抽的办法，因为压强的原因，抽蛋液的速度非常慢。既然抽不行，那往鸭蛋里面充气会怎样呢?于是，张振亚跑到厂医务室，找到医务室里面最大的一个针头回到自己的设计室。将针头放到打气筒上，只一下，就看见蛋液非常顺利的从蛋壳内流了出来。“赶紧通知打蛋车间，让他们立刻改变工艺，提高生产效率。后来，我们将打气筒换成了气泵，打蛋的效率又进一步提高，保证了画师对蛋壳的需求。”张振亚说。

当时，因为是计划经济，所有的生产都是安排订单生产。为了多一些订单，为国家多创外汇，张振亚自己也想到了跑交易会。张振亚说“那时候，咱们县级企业是没有资格参加广交会的。我到了那里，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混进交易会现场。现在想想那时候混交易会的情景，有苦也有甜啊!”

在广交会会场外面，没有任何入场证明的张振亚硬着头皮就往里闯，但是很快就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你是干什么的?怎么硬往里闯啊?”工作人员训斥道。

“我是生产企业的，想进现场，看看能否为国家再多挣些外汇。”张振亚如实的说到。

“里面有专门的人负责和外商洽谈，你就不用进去了。如果非要进去，那你现在去北京外贸部开证明吧。”不容分说，工作人员把张振亚轰了出来。

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于是张振亚围着会场转了一圈之后发现，广交会一共有八个入口，其中一号入口是外宾入口。因为外宾一般都是乘车进入，检查的相对比较松。于是，张振亚就跑到外面，花了1块8毛钱找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在张振亚的忽悠下，还真的混进了广交会。就这样，一连混进去了两三届广交会。

不过这样的方法最终还是被工作人员识破了，无法进入现场的张振亚之后再寻找其他的方法。一通“侦查”下拉，张振亚又有了新的发现，四号门是工作人员入口。由于自己没有工作证，他就冒充工作人员，找山东代表团。但是，工作人员依然拒绝他进入。张振亚发现，传达室里面有八部电话，于是他告诉工作人员，不进去也行，因为自己有急事，就打电话吧。他拿起电话随便拨号，并且把八部电话的全部拨出去。如果有人想用电话，就告诉他们自己有急事，八部电话全部在使用中。因为当时打电话的人非常多，张振亚又将电话全部占用，不大一会，后面便排了很长一对人马，导致入口附近的交通阻塞。为了疏导交通，工作人员无奈之中，只好将张振亚放进了会场。

“参加广交会的效果是非常好的，每次参加广交会，都会带回不少的订单吗。”张振亚笑着说。

进入八十年代后，世界经济萧条，菏泽彩蛋的国际订货量迅速下滑。“因为订单迅速减少，为了企业的生存，厂里面决定改产。因此，从1985年原菏泽县工艺美术厂停止生产彩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做过一笔彩蛋生意，菏泽彩蛋从此开始没落。虽然之后有几位老人想把彩蛋继续发展下去，但是由于各种原因没有能成功。” 张振亚遗憾地说。

在谈及今后彩蛋的发展的时候，张振亚动情地说：“真的希望菏泽彩蛋能够继续发展下去，毕竟彩蛋为菏泽经济发展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另外，菏泽彩蛋也培养出了一大批有名的书画家。”

张振亚告诉记者，如果现在继续发展彩蛋产业，将会比原来发展更好更快。因为现在的技术比原来先进了许多，不少在当时无法实现的想法，比如加入声光电技术，让彩蛋动起来、亮起来、动起来，现在已经非常简单了。现在恢复生产并不是太难，因为菏泽书画之乡，有不少的绘画人才，这些人才经过培训之后，就会可以动手画蛋。恢复生产，难就难在销售上，只要坚持外销带动内销，菏泽彩蛋的市场必将会重新振兴起来。

“现在，我的年纪大了。最大的希望是能将菏泽彩蛋这门艺术能保留和传承下去。如果能将菏泽彩蛋申请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则更能促进菏泽彩蛋的发展。”张振亚满怀希望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