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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诗家雷抒雁往事


来源:人民网-人民日报

诗家雷抒雁离开我们两年了,再也见不到他的新作,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而痛惜常发自心底,往事常浮于脑海。后来,我看到马利为雷抒雁写的挽联:“光光溜溜来潇潇洒洒活,坦坦荡荡写从从容容走”。

原标题:忆诗家雷抒雁往事:坦坦荡荡写 从从容容走

诗家雷抒雁离开我们两年了,再也见不到他的新作,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而痛惜常发自心底,往事常浮于脑海。

2009年,在西安举办了第二届中国诗歌节。这样一个诗的节日,当然离不开雷抒雁,因为他是大诗人,又是陕西“乡党”。诗歌节期间,他备受推崇,“雷抒雁来了”成了爱诗学子的“广告语”。粉丝多的代价是忙碌。雷抒雁又是参加各种庆典活动,举办报告会、见面会,又是接受传媒专访,忙得不亦乐乎。在诗歌节的招待宴会上,我急迫地找雷抒雁有事要谈。当晚,雷抒雁穿件红色的套头圆领衫,一件牛仔夹克搭在椅背上。在我的印象中他是偏爱红颜色衣服的,我还看到他穿过红色带有花格领子的T恤。我走过去跟他谈起中国作协和人民日报社为纪念新中国成立60周年联合举办“放歌六十年”征文之事,希望他写出一篇高质量、有分量的诗作。大家都知道,雷抒雁以政治抒情诗见长,诗中充满激情和哲理。他的诗紧跟时代,引领诗风,有情歌,更有战歌。他的《小草在歌唱》震撼人心,是当代中国文学史上的名篇。我说:“放歌六十年是个大题目,内容和角度足够丰富。最好能写出像《小草在歌唱》那样能够传世的作品。”雷抒雁一脸诚恳地说:“有难度啊。我已经动笔了,写了一点儿自己并不满意。传世不敢说,我会尽力。”对“放歌六十年”征文,人民日报集中了精兵强将,我们也十分重视,除了普遍号召投稿,还重点向80多位作家分别约稿。我们专门聘请了被称为“四大名编”中的退休编辑家崔道怡、张守仁两位负责组稿。我与崔道怡、张守仁谈了两次,虽然他们年迈,但仍老当益壮,豪情万丈。他们除了总体策划,对一些重点作家还登门拜访,面对面地谈构思、谈要求,甚至谈细节,这种敬业精神令我感动。经过8个月的征集,共收到来稿3万多件。人民日报用24个专版登了195篇作品。雷抒雁的长诗《最初的年代》,具有厚重的历史感,透过饱含真切体验和个人情感的吟唱,描绘了人民翻身得解放的喜悦,诗中抓住令人叫绝的瞬间,小中见大,反映历史沧桑巨变。经过评选,雷抒雁的《最初的年代》获奖,同时获奖的还有袁鹰、陈祖芬、贾平凹、聂鑫森、王蒙、金翠华、贺捷生、邓友梅、理由、白刃、李瑛、熊召政、严阵、蒋子龙、谭谈、王宗仁、柯岩、林非、乔林生和冉启培的共20部作品。颁奖那天,我和人民日报社社长张研农没有坐等获奖作家走上前来领奖,而是主动捧着证书和奖金走到每个获奖作家面前去送奖。此举引起作家袁鹰击掌叫好。袁鹰说,“这个新式的颁奖体现了对作家的尊重,值得好好写写。”实际上,这么多名家为征文赐稿,我们感激犹恐不及,何敢再劳驾各位移步。

2012年下半年,雷抒雁住院了,病危。我知道雷抒雁2003年查体时发现患有直肠癌,并做了手术,据说术后效果不错。他多次参加文学活动,我都没看出他有病态。听说“病危”,我赶忙去医院探视。我说,“平时看起来挺好的,怎么突然病情恶化了。”雷抒雁的妻子马利说,“他这个人很坚强,跟癌症抗争了十年,很不容易。他从来不跟外人说,硬撑着。”我进了病房,看到病床摇起了一个坡度,雷抒雁半仰半靠在床上,精神状态却跟“病危”简直无法联系在一起。见到我,他嘴角翘翘露出熟悉的笑容。我刚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他先开口了,说:“老毛病,没关系,你放心。”那情景好像不是患了癌症而是患了感冒。我说了些安慰的话,雷抒雁很快把话题扯到文学上来。他说,如果时间允许,想继续解译诗经的“雅”和“颂”。我读过雷抒雁的《还原诗——远古的回声》。诗经是我国诗歌的源头和根基,先秦时称《诗》或《诗三百》,两汉后尊为《诗经》。雷抒雁对诗经的白话翻译不同于一般学者,他翻译得生动而有诗味,是用新诗的方式将古诗复活。他以诗人的特质关注原诗中的诗性感动,以诗心解释诗经,摆脱了儒家经学化的解释。雷抒雁的读《风》随笔见解独到,剥去了很多陈年的牵强附会和曲解歪理。我不揣冒昧半开玩笑地说,“对《邶风·燕燕》的注解,有妻妾说,有兄妹说,有情人说,阁下主张情人说,挑战《毛诗序》和《诗总闻》,够胆。”雷抒雁又一次露出熟悉的笑容连声说,“一家之言,一家之言”。

几个月后的2013年2月13日深夜,我接到电话,说雷抒雁快不行了。我连夜赶到医院。病房里人不少。雷抒雁仰卧在床,深度昏迷,扣着鼻罩,身边是呼吸机和监测血压、脉搏等一大堆仪器。我询问主治医生,医生说,情况很不好。马利喃喃地对我说,“抒雁发生呼吸困难,医生问要不要切开气管,我主张不切了,让他有尊严地度过最后时刻。”我握着雷抒雁那曾执如椽大笔的手,手冰凉,脉极弱。呼吸主要靠呼吸机。脸庞被疾病折磨得毫无血色,那思维敏捷的大脑不知是否停止了思考。我久久地注视着,无奈且无语,我心里默念着他曾对别人说过的话:“活着,一定要活着!”大约半个小时后,马利很礼貌地说,“凌晨1点多了,请李书记回去休息吧。”再三催促,我恋恋不舍地又朝病床上看了几眼,离开了医院。一路上我在盘算,明天通知铁凝主席和党组的同志去医院看望。不一会儿,手机响了,短信告:雷抒雁去世。悲哉,诗空中明星陨落!

后来,我看到马利为雷抒雁写的挽联:“光光溜溜来潇潇洒洒活,坦坦荡荡写从从容容走”。撰联如斯,两个字:精辟!人生如斯,两个字:无憾!

《 人民日报 》( 2015年02月28日 12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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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苗宣]

标签:雷抒雁 诗三百 熊召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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