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的红豆树

文/马济元

我居住的村子叫芙蓉村，芙蓉村有个红豆山庄，红豆山庄有棵红豆树。这棵红豆树快500岁了，她高12米，胸径0.77米；这棵红豆树，因为东南文宗钱谦益和一代才女柳如是曾经在此隐居，因而名闻遐迩。

明代天顺年间（550多年前），云和县知县顾松庵始建红豆山庄。庄子前有白石砌成的平桥，庄子内有小桥，有流水，曲径通幽。庄子周遭的堤岸，种植了数百棵芙蓉树。秋初，枝叶苍翠的芙蓉树次第开花，红白相间，倒影水面，摇曳多姿。因此，庄子取名芙蓉庄。明代嘉靖年间，顾氏曾孙顾玉柱，高中进士，任职山东按察使副使。顾玉柱从闽东购得荔枝、梧桐，又种植于庄子里。明嘉靖23年（1544年），顾玉柱的次子顾耿光，从海南移来大可合抱的红豆树，与原来的芙蓉、梧桐相伴，山庄也因此改名叫碧梧红豆庄。而庄子的唤作红豆庄（一名芙蓉庄），是在钱谦益和柳如是入住以后。

钱谦益，是明朝末年东林党的领袖，南明的礼部侍郎。清顺治2年（1645年），南明弘光政权为清灭亡，柳如是约钱谦益至杭州西湖投湖殉国，钱谦益怕死，临阵退缩，而柳如是投湖后被人救起。此后，钱谦益屈膝降清，做了清朝的礼部尚书。次年，由于柳如是的苦心力劝，65岁的钱谦益终于辞官归隐。后来，钱谦益由于抗清复明等案件的牵连，两度锒铛入狱。是柳如是极力斡旋、营救，钱谦益终于获释，回到了老家常熟。没料想，钱家的藏书楼突发大火，烧毁了钱谦益藏书的绛云楼。故所以，钱谦益卜筑外公家的碧梧红豆庄，两年后（顺治13年，即1656年）住入庄子。

这棵红豆树，要几十年，甚至一百多年才开一次花，并且很少结籽。钱柳入住山庄5年以后（清顺治18年，公元1661年），20年没有开花的红豆树突然含苞吐艳。这年正是钱谦益的80大寿（钱柳缔姻20年），花开吉祥，兴奋无比的钱谦益，于是遍请诗坛名流，欢聚山庄红豆树下，赏花吟诗庆祥瑞，同时把碧梧红豆庄改名红豆山庄。红豆山庄的大名，也从此名扬四方。

这棵红豆树，见证了当年钱柳的隐居生活。柳如是的《呈牧翁》咏道：“栽红晕碧泪漫漫，南国春来正薄寒。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红豆春深发几支，花神作意洗妆迟。应知二十年渲染，只待催花数首诗。”钱谦益的赏花诗则这么吟诵。这个时期，诗坛名流纷至沓来，红豆树下吟诗盛况空前。这段时期，这里还是郑成功、黄宗羲、瞿式耜等抗清复明义士经常密切聚会的联络点。一个星光熹微的黎明，柳如是亲自乘小舟驶入白茆口外的长江，密会郑成功部下黄毓祺，捐出了自己一生所有的积蓄，毁家纾难之壮举，令多少爱国志士肃然起敬！

这棵红豆树，在清代260多年里，共开花9次，花距最长相隔70多年，结籽只有寥寥几次。1932年，红豆树又开花了，庄子里一位八十几岁的徐姓老人，拾得4颗，被小鬼子抢去3颗，剩下一颗保存了50年（后来被无锡游人购去）。大师陈寅恪1944年购得“常熟白茆港钱氏故园中的红豆一颗”，因而诗兴勃发，撰写了80万字的《柳如是别传》。钱柳离开山庄以后，山庄归还钱氏，而后渐渐被毁，红豆树也半枯了。传说，半枯的红豆树，每年只发一枝，新发枝条所指方向，稻谷都会歉收减产。

解放后，山庄的这棵红豆树，得到了良好的保护。如今，红豆山庄已经列入政府的建设规划，正建设为千亩红豆观光林，她将和白茆山歌馆一起，成为历史文化名城常熟的又一处亮丽的旅游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