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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是一个缺乏科学幻想的国家


来源:北京晨报

对此,著名学者、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乔新生说,“中国确实是一个缺乏科学幻想的国家,不论是传统,还是现代,都是如此。乔新生:在科学的实践中,生活化的态度固然可以让我们创造出改善我们生活的东西,但同时也使得我们缺乏超越性的理想和创造力。

原标题:学者乔新生:中国是一个缺乏科学幻想的国家

最近,好莱坞大片《星际穿越》成为网络上的最热话题,这部被誉为漏洞最少的科幻巨制,不仅有科学界的巨擘大腕保驾护航,同时也充满了想像力和亲和力,一上映即成为各国票房冠军,同时也引发了无数的讨论和争论。

许多网友都表示,要看懂这部片子,需要狂补天文物理知识,也有不少人认为,这部电影让人“脑洞大开”,感叹国人基本的科学素养不足。此外,网上分析电影中所表现的科学知识的真实性的文章连篇累牍,有科学爱好者写的,也有专业的科学工作者写的。

一部科幻片,为什么能够引起这么多人的共鸣和兴趣?甚至也有不少人疑问,为什么国内没有同样的电影制作,不少批评者对比国内电影,认为国产电影在科幻方面差得太远。

对此,著名学者、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乔新生说,“中国确实是一个缺乏科学幻想的国家,不论是传统,还是现代,都是如此。”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们离科学如此遥远,让我们的科学幻想如此单薄?乔新生认为,“这和我们的传统,和现代中国人对于科学的态度有关,尽管我们的科学启蒙进行了百年,尽管我们的学生从小就学习大量的自然科学知识,但却无助于我们的想像力、创造力的开发。”

有文学幻想没科学幻想

北京晨报:最近,《星际穿越》引发了很多的讨论和关注,也引起了人们对于国人科学素养、科学幻想方面能力的注意,在您看来,是否我们是一个缺乏科学幻想的国度?

乔新生:如果说中国人不会联想、幻想,这肯定是不对的。恰恰相反,中国是一个诗性的国家,一个诗意的民族,中国的历史,以神话开头,中国的四大名著,其实也都可以看做是神话幻想故事。但是,这些确实也不是科学幻想,不是科幻作品。可以说,中国有文学幻想,没有科学幻想。

北京晨报:两者的区别是什么?

乔新生:文学幻想,以感性、悟性为思维基础,形成作品,而科学幻想,以理性、逻辑为思维基础,形成作品。所以我们有庄子、有诗经,每一篇都是一个文采飞扬、想像力丰富的作品,但它是感性的。相反,再看黑格尔、罗素,他们的作品是以理性为基础。这就是我们的传统和西方传统的区别。因此,说我们没有科幻,确实是一个事实。

从《后天》到《阿凡达》,再到《星际穿越》,好莱坞的科幻大片总是给人们带来一次次思想和想像力上的震撼。相反的,中国却一直都没有诞生足够分量的科幻电影,这让很多网友和评论者非议。

乔新生说:“从传统的不重视科学,到现在的对科学的态度太过功利,是影响我们自己的科幻作品出现的主要原因,今天的国人,确实接受了大量的现代科学知识,但是这些知识无法变成想像力,无法成为我们自由飞翔的翅膀。”

有研究无科学

北京晨报:从传统而言,我们也有不少科学成果,为什么说没有科学的传统呢?

乔新生:传统的中国是一个德治的时代,古代帝王都强调以德治国,什么是德,无非是一个人的心性、自我修养等。所以说有一点修养,就可以充作官员,而不需要去了解自然万物。谁来管天地万物的事情呢?作为皇帝,有祈年殿,天子在这里和他的老爹——上天每年沟通一次,就把天地万物的事情解决了,而其他人则不必管这些事情,也不能管。所以,尽管我们的历史上不乏能工巧匠,但多是研究具体的事情,而不是研究事物背后的原理。我们最早发现圆周率,可是却没办法形成系统的数学学科,有天工开物,却不能形成现代科学,张衡研究地震、研究星空,但最终又回到玄学上,回到天人感应的路子上。

北京晨报:科学也在向文学靠近?

乔新生:类似的现象非常多,没有科学的传统,没有对大自然穷根究底的传统,反而是有“六合之外存而不论”的传统,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传统,任何和自然科学相关的,最终都要在中国的人文哲学之下,或者改弦易辙、或者悄然消失。

缺乏科学素养

北京晨报:科学传统无法自然生长?

乔新生:科学的传统要形成,需要环境的支撑,事实上,从孔子开始,以后历代对于科学技术的态度都非鼓励而是打压。有这么一个故事,有个老汉,每天用瓦罐从很远的地方提水来浇地,就有人说不能创造一些工具来节省人力吗?结果有一位智者就说,如果人们总是想着用那些奇技淫巧来逃避劳动,或者安逸,那么人心就会变得狡诈。事实上,这样的思维方式,在古代非常普遍,古代的中国人,把技巧和奸诈联系在一起,认为没有那些奇技淫巧,人才会质朴,在道德上才无亏欠。这样的环境,如何能够诞生出科学的传统呢?如何能够诞生出科学的幻想呢?

北京晨报:现在这样的观念应该不存在了吧,为什么还缺少好的科幻作品呢?

乔新生:确实,“五四”以后,缺乏科学素养的问题被人们所重视,开始欢迎和提倡德先生、赛先生,以科学知识培养国人,培育国人科学思维的能力。但事实上效果并不好,直到今天,依旧缺乏科学思维,当然也就缺乏基于科学知识的幻想,即便有幻想也并非科幻。

尚未成功的科学启蒙

北京晨报:现代人都是从小接受科学教育,为什么还说缺乏科学思维呢?

乔新生:问题就在这里。首先,我们的教育出了问题,尽管教育内容有大量的现代科学知识,但并非是启发式的,而是灌输式的。举个例子,我们教给学生,成吉思汗是哪一年死的,而美国的学生学的是,成吉思汗为什么能够做到那些事情?这就是差别,我们缺乏启发式的教育,自然也就无法培养学生的探索精神,更不能形成科学的思维方式。其二,我们的艺术工作者缺乏科学素养,比如西方的油画,是焦点布局,而我们的国画是散点布局,不能说国画不好。但焦点布局,显然是基于科学的基础而产生的,我们没有这个,我们的国画,远看像山,近看反而不像。

北京晨报:艺术创作看起来和科学很远,它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乔新生:事实上科学知识不仅仅包括自然科学,也包括社会科学,一些基本的东西,不应为艺术创作而忽视。比如说我们以前有一部片子把极光做成红色的,闹了笑话,说明我们的艺术工作者科学知识极度匮乏。再如张艺谋的《秋菊打官司》,本来是小说改编的电影,故事很感人。但是在法学领域,就成了笑话,里面甚至弄不清楚民事诉讼、行政诉讼、刑事诉讼的区别。现在有很多影视作品也有大量类似的情况,比如法人和法人代表搞不清楚,还是缺乏基本的素养。

功利化的科学观

北京晨报:对于很多人来说,生活就是柴米油盐,就是工作、家庭、孩子等,科学似乎离生活太远,不少人认为我们的科普不足,在您看来,科学和普通人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乔新生:实际上这也是我们百年来科学教育效果不好的原因之一,我们对科学的态度,太多实用主义,特别是在市场经济下,更加现实和功利,更多时候人们想的是怎么赚更多钱,买更大的房子,换更好的车,更贵的衣服。即便是谈到科学,也总是会想到它能不能给我们带来利益。比如说探月,人们会想月亮上有大量的资源,取之不尽,从来没想过,我们不谈这些现实的利益,只为了探索自然的奥秘,或者只为了追求飞天的梦想可不可以。甚至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生物教材,对于自然界的各种动植物,都有一个功用的条目,这个动物能不能吃,皮毛能不能做衣服,能不能入药等。

北京晨报:生活化一点儿不好吗?

乔新生:在科学的实践中,生活化的态度固然可以让我们创造出改善我们生活的东西,但同时也使得我们缺乏超越性的理想和创造力。在科幻作品的创作中,功利化的态度则会让作品变得庸俗。可以说,对科学过分生活化的态度,其实是人类中心主义的产物,看到美好的东西,首先想到的是能不能吃,有什么用?是万物备于我的态度。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好的科幻作品,可能只能从生态主义发达的国家诞生,人类中心主义盛行的社会,不可能产生好的科幻。

科学是想像力的翅膀

北京晨报:在您看来,如何才能让我们诞生更多更好的科幻作品呢?

乔新生:其实也不必太担忧,中国人说仓廪实而知礼节,换个方向来说,未来我们更加富足了,那个时候我们有了空闲、有了心情,自然会对我们生活的世界,对我们生活的现代生活开始反省,开始考虑我们生活之外的事情。那也是我们的科幻诞生的时候。其二,现代化本身也带来诸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也需要更多对我们自身、对我们生活的大自然的探索和思考去慢慢解决,这也都是科幻永恒的主题。其三,我们现在科学固然不够发达,但互联网使得人们可以轻松接触更多的知识和信息。澳大利亚的中学生可以在自家后花园里组装核弹,美国的中学生可以集体制造一个能返回的火箭,那我们的学生自然也能够慢慢进行越来越多的科学实践。

北京晨报:对于未来的科幻创作,您认为应该是乐观的?

乔新生:是的。科学的发展永远在向前,科幻作品也在不断地发展。登月、潜艇、高速铁路等这些东西,以前都是科幻小说中的东西,现在都变成现实了。而现在的科幻,想像力更加丰富,对于未来的思考,更加多样和深邃,为什么我们不能有好的作品呢?我想,只要我们整体的科学素养提升了,科学必然成为我们想像力的翅膀,带着每个人走向更遥远的未来。(记者 周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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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薇]

标签:乔新生 科学幻想 科学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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