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障男孩铁链锁身11年 父亲称只有恨没有爱
2013年07月12日 10:48
来源:新华网
一条半米长的铁链锁在梁晓明的左脚脚踝上。记者苏俊杰摄 白云区淞南路一间民居的客厅角落里到处撕咬东西的他从3岁起被家人禁锢 14岁的少年,此时应该正迎来欢乐的暑假。但这样的快乐时光却永远不可能属
一条半米长的铁链锁在梁晓明的左脚脚踝上。记者苏俊杰摄
白云区淞南路一间民居的客厅角落里到处撕咬东西的他从3岁起被家人禁锢
14岁的少年,此时应该正迎来欢乐的暑假。但这样的快乐时光却永远不可能属于14岁的梁晓明,这个被判评为“一级智障”的男孩自小便到处撕咬东西,疲于照看的家人无奈用一条半米长的铁链将他锁在家里,这一锁,就是11年。
11年的锁链时光里,已丧失了语言和思维能力的梁晓明和奶奶同吃同睡,陪伴他的除了一条冰冷的铁链,还有两面被他挠烂的墙,以及一墙之外永远难以企及的阳光。 文/记者蚁畅
锁链之下的无力嚎叫
“每天晚上11时多,我解开锁链,他会自己爬到房间里睡觉,起初铺木板,后来一直咬烂,就干脆不铺了”
——奶奶汤银好
窗外已是7月,蝉在不停鸣叫,穿过生锈的阳台护栏,是逼仄、堆满厨具的走廊,还有三个月便满80岁的汤银好伫立着,望向远方热闹的街市,她枯干的右手上,尿骚味还没有散尽。
汤银好的身后是一面硕大、紧闭着的旧式铁窗,开关铁窗的把手被钢线死死缠住,钢线已经生锈。铁窗之内,是10平方米的客厅,只有一张木沙发,两张老旧木雕椅和一台21寸旧电视,客厅上方的吊扇不停地转,客厅十分阴凉,有些暗。
空荡荡的客厅角落忽然传来一声无力的嚎叫,声音来自14岁的梁晓明。
他几乎全裸着,靠着铁窗下的矮墙坐着,双腿摊开,手中似乎抓着点什么,饶有兴趣地把玩着。他不时抬头,平整的圆寸头中几处伤疤若隐若现,稚嫩的脸上嘴角微扬,唇边已长出微微的胡碴,双眼有神,不停转动,又似乎没有焦点。半晌,他又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发出一声无力的嚎叫。
他的身体有些微胖,皮肤干净,但指尖污迹斑斑,小腿和脚底因长期磨蹭地面而留下厚厚的污垢。
他身后的墙上,有一颗深深嵌入墙内的钢钉,钢钉连着一条半米长的铁链,铁链一环扣一环,末端扣在了梁晓明的左脚脚踝上,一把黑色的锁头紧贴着他的脚踝扣上。
坐着的梁晓明突然又躺下了,他的头不时地急速右倾,不停磨蹭右边的肩膀,似乎遭遇了蚊子的叮咬。
整个客厅的墙刷着淡蓝色的漆,梁晓明身后的两处墙面却是黑色和蜡黄色混杂。“他会把大便涂到墙上。”汤银好幽幽地说。蜡黄色的墙上,墙皮已经掉下来几块,缺口上,手抓的痕迹依稀能辨。
年近80岁的汤银好身材消瘦,但声音十分有力。“他喜欢乱咬乱挠东西,所以他够得到的地方,我都不放东西。”汤银好盘起腿,“每天晚上11时多,我解开锁链,他会自己爬到房间里睡觉,起初铺木板,后来一直咬烂,就干脆不铺了。”汤银好指着角落里的一个铁桶,“他可以自己吃饭,也知道在铁桶里大小便,我刚刚帮他倒掉一桶。”
“我会装一盆水给他,让他洗澡,他就自己把水往身上倒,就算洗完了。”汤银好手上戴着佛珠,“他力气越来越大,我也老了,不知以后怎么办。”
梁晓明就这样在奶奶的陪伴下,每天睡醒后,从房间爬出来,在锁住的铁链下度过一天,晚上又爬进房间睡觉,如此11年。
采访中,记者发现梁晓明几乎没有语言和思维能力,但会对记者的相机产生好奇。“(锁上铁链时)他不会反抗,不会攻击人。”
在广州市白云区罗冲围淞南路的这座房子里,其实隐藏着10公里外一个男人纠结、怨恨、自责的一生。这个男人就是54岁的梁洪辉,梁晓明的亲生父亲。
谁来
帮帮他?
妈妈有精神病史,梁晓明3岁时还不会说话,没多久开始四处爬动,撕咬东西。如今14岁的他几乎没有语言和思维能力。
由于负担不起精神病院的费用,已再婚育有一子的父亲选择了放弃。
昨天,父亲背着家人去看望锁链下的儿子和照顾儿子的八旬母亲,差点在记者面前下跪。
(除汤银好和梁洪辉,本文其他人物均为化名)
怨恨纠结的愁苦父亲
“他已经拖累11年了,我对他
只有恨,没有爱。”——父亲梁洪辉
1994年,35岁的梁洪辉和周晓红结婚,5年后周晓红生下梁晓明,但直至3岁,梁晓明还是不会说话,连“爸爸”、“妈妈”都不会叫。
当年“仓促结婚”的梁洪辉此时才想起,结婚前夕,丈母娘曾告诉他周晓红有精神病史,“很可能是遗传。”没多久,梁晓明开始四处爬动,抓到东西便用嘴撕咬。
2002年,在为梁晓明“操心了好几年”之后,梁洪辉和丈母娘商量后决定和周晓红离婚,儿子归他抚养。对梁洪辉来说,这“减去了一个负担。”
梁洪辉努力做工,但由于没有特殊技能,“工资一直很低”。在带着儿子四处看病之后,梁洪辉选择了放弃。他租下了亲戚的一处空房,在内墙凿入钢钉,用一条铁链锁住年仅3岁的儿子,“我实在没办法。”
亲戚的空房在白云区罗冲围淞南路,梁洪辉回到了海珠区的一处出租屋,经过街道介绍在一家五金厂工作,2003年和现任妻子祝云结婚,2005年生下一名男孩。
再婚后的梁洪辉和妻子过着依旧清贫的日子,两夫妻月收入不足2500元。
10公里外,白云区的那座阴冷老屋,梁洪辉一两个月才去一次,而至今8岁的小儿子仍不知情。
“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小儿子),你还有一个这样的哥哥。”瘦弱的梁洪辉声音哽咽。11年来,海珠区和白云区中间,似乎只有一条容得下一个人的隐秘通道,只有梁洪辉知道所有的秘密。
“我的收入实在负担不了,现在梁晓明的生活费全从我妈妈的退休金里拿。”梁洪辉觉得自己亏欠最多的是老母亲,“她已经80岁了,我亏欠她太多,真不知如何是好。”
而对于梁晓明,梁洪辉的表情十分复杂,最终,他松了一口气说,“他已经拖累11年了,我对他只有恨,没有爱。”
“你把儿子丢给母亲,现在又觉得亏欠母亲?”面对这样的问题,梁洪辉的表情更加纠结,“总之我现在希望两边的家人都能顺利过下去。”
11年间,梁洪辉并非没有努力,他跑了无数遍街道、居委、残联和精神病院,为儿子办理了残疾人证,儿子被判定为“一级智障”,获得了每月120元的残疾补贴,但他更希望的是“有机构能接受他,解放我的妈妈。”
最终,由于负担不起精神病院的费用,梁洪辉选择了放弃,将儿子继续锁在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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