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格利茨：TPP在破坏亚洲经济体系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约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将于近期出版《不平等的代价》，他在书中指出，美国已成为发达国家中最不平等的国家，美国曾自诩的“机遇平等”的国度只能在小说、电影中找到。斯蒂格利茨日前接受本刊专访，就不平等社会、全球化、区域合作等问题发表了见解。

中日韩自贸区近期已经开启第一轮谈判，同时中国一直在探讨如何应对TPP协议，作为“全球化”的批评者，你如何看待目前世界范围内的“贸易协定竞赛”?

斯蒂格利茨：我一直主张限制双边贸易协定，因为这样会破坏多边贸易制度并降低经济效率。原本涉及的问题是，哪里是最廉价的产品生产地，现在要考虑在贸易协定中规定哪个地方是廉价生产。一件产品，也许设计在美国，第一阶段制造在中国，之后在日本、越南完成，你很难说它到底产自哪里。但区域性的贸易协定常常对此有规定，这扭曲了市场。

亚洲在区域经济合作方面很成功，不同国家根据自身能力为这个贸易体系做出了贡献。但是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在破坏这一区域经济体系。日本和韩国也许会加入，但中国不是TPP成员。我担心的是TPP是政治驱动而非经济，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我反对TPP的另一原因是，美国和欧洲的贸易协定并不是自由贸易协定，而是被操控的为美、欧特殊利益集团服务的贸易协定。中国将在2020年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美国将发现它会很难适应这一变化，而这将对贸易协定中的几方带来非常不同的影响。

通常新政府会带来投资热潮，中国今年是否会出现投资过热?

斯蒂格利茨：我认为不会。全球经济都在放缓，中国经济也会受到影响。刺激经济增长的需求依然存在，但是需要高质量、高回报的投资。过去在很多产业、地方存在过度投资的问题，政府应该意识到，投资之外还有很多方式可以刺激经济发展。当前社会最大的需求是生活质量的提高，包括教育、医疗、环境的改善，更多的平等机遇，需要引入平衡机制。

你在书中描述的美国社会的不平等现状，目前到了什么程度?中国是否也面临不平等的代价?

斯蒂格利茨：美国现在是西方国家中最不平等的国家，这种状况在过去30年间不断恶化。过多的不平等导致了市场失灵和机会的不平等，尤其在教育领域，只有出生富裕家庭的孩子才有机会接受最好的教育。过去，美国提供很多机会，使人从底层奋斗到中层，再到上层，但现在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小。中国也面临同样问题，比如农民工子女无法获得和城市孩子一样的教育。如果按照美国基尼系数标准，中国面临更多的不平等，但相对来说我对中国的情况更加乐观。

你曾提到，为应对不平等，“市场需要进一步驯化，无论政治和经济都需要做出让步”，这指的是什么?中国需要哪些调整?

斯蒂格利茨：在美国，不平等的一大问题在于我们的政治进程太过关注利益集团和富人的利益。上一届选举，竞选的政党分别花了10亿美元，支持者们出钱为的是他们的候选人当选之后通过立法手段支持他们的利益。因此经济不平等、政治不平等，最终都会归结到经济上。对中国来说，当前是发展的关键时期。过去30年中，很多社会力量、利益集团已经崛起，未来10年这些力量会更加壮大，改革将变得异常艰难。因此，要推进政治体制改革，政策制定者需要考虑未来5年、10年、15年的政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