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峰会与中国“结网巧战略”

原标题：金砖峰会与中国“结网巧战略”

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六次会晤日前在巴西福塔莱萨结束。以往的金砖峰会虽然都开得轰轰烈烈，但峰会外交自身的缺陷和金砖国家之间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等方面所存在的差异令金砖峰会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质内容。政府首脑“御驾亲征”经常遭到职业外交人士和外交学者的批评，过于频繁的峰会外交有时甚至会对外交造成严重破坏，而且经常具有风险。不过，峰会外交所具有的巨大宣示潜力仍令各国首脑乐此不疲。

与以往金砖峰会仅仅宣示共识不同的是，此次峰会正式宣告金砖国家开发银行成立。金砖的拥护者称，这将是金砖真正改变全球经济治理的开端。但即便在一切顺利的条件下，金砖银行真正能够发挥作用也需5—10年的时间，宣告成立依旧只具有象征意义，金砖银行未来的运作、机制和规则还是需要金砖各国之间进行认真谈判。这无论是在技术上，还是政治上都将是非常艰巨的任务。

事实上，任何以传统物质性实力标准来评价金砖国家合作的努力都会令人失望，那些关于“金砖失色”或“金砖破碎”的批评不无道理。但更为重要的是，金砖的实际意义在于它代表的是国际关系中的“社交权力”。“社交权力”不同于对国家实力的传统理解。如果说对权力的追求是国家在国际关系中永恒不变的主题，但对权力的定义、理解和测量却随着国际结构、国内政治以及人们的观念转变而不断更新。对权力的传统理解，将权力几乎等同于物质化实力，例如军事力量、经济规模、科技水平等。然而，一个被国际关系学者长期忽略的简单事实是，国际关系本质上是“关系”，任何“关系”都只能置于“关系网络”中才能得到正确理解和评估。社会关系如是，国际关系也不例外。

在当今全球化时代，跨国物资、人员、观念高速流动，国际关系呈现出更明显的网络特征——国家为网络节点，而物质和非物质的流动构成“关系”。在新的国际结构特征下，将国家权力理解为国家个体的实力特征已经相当过时。相反，“社交权力”超越了个体特征，超越了单独的两两关系，而是植于所有相关行为体、相互关系所组成的整体网络。简单地说，“社交权力”就是通过关系网络获取物质与非物质资源以实现目标的能力。“社交权力”主要通过行为体在关系网络中的突出地位来衡量，这与传统的“实力即权力”的理解截然不同。“社交权力”的价值超过了实现特定具体目标带来的利益，它更重要的意义在于维持、扩大，甚至创造更多的可能性和更大的选择范围。

泰普斯科特与威廉姆斯在《维基经济学——大规模协作如何改变一切》一书中宣称：“只有建立联系才能生存”。这的确是21世纪的生存法则。中国今天的经济繁荣与国际地位，无疑是遵守这一法则的结果，归功于中国积极、自主、深入地参与全球化。

金砖国家集团的重要之处在于，它超越了双边关系，是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国家建立全球关系网络的一次多边努力。金砖国家集团在中国构建全球网络的战略中，具有里程碑意义。与“伙伴关系”的双边结网和中国的其他三个多边外交支柱(联合国、20国集团和上海合作组织)不同，“金砖国家”组织是中国参与构建的第一个、只包括新兴大国的全球网络。中国在这一关系网络中处于中心和关键地位，在提出倡议、制定日程和参与决策过程中，没有在原有全球网络中后来者的束手束脚之感。

与上海合作组织不同，金砖国家集团没有地区特征，它走出亚洲、覆盖全球数个大洲，是真正的全球网络。而且，金砖集团没有地域特征限制的优势在于，它的未来不可限量，需要的时候可以扩展到任何区域，为网络成长提供了广阔空间。与20国集团相比，金砖国家集团中没有西方势力(尤其是没有美国)，而且其议程也不仅限于经济及其相关事务。也就是说，尽管目前金砖国家集团侧重经济和发展问题，但其未来的议程可以涉及全球治理的各个方面，这一全球国家网络可以在多维度上存在，发挥更大的影响。这也是为什么中国领导人盛赞看似缺乏严整结构的金砖合作模式，高度重视其“灵活性”。

有趣又意味深长的是，中国其实并不需要明了金砖国家组织究竟能够给其自身带来什么实惠。金砖集团作为国家间关系网络，其提供的无限可能性以及提升了中国在国际网络中的社交权力，才是真正的战略价值所在。编织自己的全球国家间关系网络，是非零和、非对抗的崛起战略，是中国追求全球大国地位的明智选择和安全道路。金砖国家集团作为中国“结网巧战略”的有效尝试和阶段成果，对中国外交和国际关系未来的影响不可低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