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关注的姑子坪周代贵族墓，其主人究竟是谁？

最近一段时间，位于淄博沂源县南麻街道西鱼台村南的姑子坪周代贵族墓，频频被关注。

11月3日，济南市嬴秦文化研究院副院长徐祥法和嬴秦文化研究院理事长刘家文在济南日报“博览•文史”版发表《牟国迁都疑云》一文，认为姑子坪周代贵族墓的墓主人，最大的可能是春秋时期东迁的牟国国君。

此前10月20日至22日，来自山东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山东社科院的专家教授，对位于沂源县东安古城及周边遗迹进行现场考察，在专家意见确认中，提到了西鱼台姑子坪遗址，“结合西鱼台姑子坪遗址、纪王崮春秋大墓，东安古城为探索纪国晚期的历史变迁提供了重要的考古资料。”东安古城和西鱼台姑子坪遗址同处沂河沿岸，其中西鱼台姑子坪遗址处于更上游的螳螂河西岸。

2024年3月1日，央视10套《探索•发现》对姑子坪周代贵族墓葬做了一期专题报道，采访了当时参与发掘的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考古系教授任相宏，任相宏介绍了当时挖掘情况和年代确认等细节。

姑子坪周代贵族墓葬受关注，是因为其出土的青铜器物规格较高。2023年10月-2024年2月，在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举办的“禮运东方：山东古代文明精粹”特展上，就展出了一件淄博沂源博物馆选送的西周垂幛纹铜方彝。方彝属于比较罕见的青铜器，它不但是中国商周时期古代贵族进行礼仪活动时所使用盛酒器皿，也是权力和等级的象征。

姑子坪出土的西周垂幛纹铜方彝，曾参加在清华大学举办的“礼运东方”展览。

姑子坪周代贵族墓属台地遗址，面积8800平方米，1979年发现。1990年，山东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结合学生实习发掘了姑子坪遗址，发现了龙山、岳石、东周等不同历史时期的文化遗存。2001年，山东大学考古系、淄博市文物局、沂源县文管所联合对姑子坪遗址又进行了一次发掘，发现姑子坪遗址不仅包含龙山文化、岳石文化、周代文化遗存，其中最为丰富的是周代的文化遗存，出土了一批周代青铜器。经发掘者论证，姑子坪周代遗存不仅保留着一些地方特色，同时还存在一些莒、齐文化因素，文化性质较为复杂，难以判断。

《牟国迁都疑云》一文认为姑子坪周代贵族墓的墓主人最大的可能是春秋时期东迁的牟国国君，理由主要如下：

一是姑子坪周代贵族墓范围，和春秋牟国相距不远。今天姑子坪的位置在牟国故城以东30多公里，距离相近。《汉书•地理志》：“泰山郡牟县，故牟国也。”清宣统《莱芜县志》：牟国故城“在（莱芜）县治东二十里，牟汶曲中。春秋桓（公）十五年，牟人来朝。此其故都也”。

二是牟国国君有迁徙的历史记载。据清宣统《莱芜县志》：“魏志：牟县有牟城。郦道元亦云：牟县故城是后魏牟县，又徙而之他。其徙至何地，史无明文。”

三是姑子坪周代贵族墓的规格比较高。据发掘报告，姑子坪周代贵族墓规格最高的M1号墓葬“葬具为二椁三棺”“M1出土的大多数铜器，如鼎、簋、簠、方彝、罍等，均具有西周晚期特征。”

四是牟国故城遗址出土的灰陶鬲和姑子坪出土的灰陶鬲，在外形上十分相似。

姑子坪遗址出土的陶鬲

牟国故城出土的陶鬲

对于姑子坪周代贵族墓的墓主人，笔者过去和任相宏教授有过交流，他认为：姑子坪周代贵族墓葬反映的情况比较复杂和特殊，目前还不敢下结论属于哪国的墓葬。姑子坪M1号墓葬，没有铭文，也没有骸骨，下葬规制不合常理，二椁三棺结构是五重墓葬结构，属于诸侯级别，但五鼎之中三个正鼎两个陪鼎，又不够诸侯级，令人感到困惑。另外，墓葬周边发现了3座夯土建筑基址，这样的建筑，在当时并非一般邑落所能具备的，应是非常重要之邑，规格甚高。墓葬与夯土建筑是相联系的，表明西周时期这里曾经是一处重要之邑。但综合判断，姑子坪墓葬还不够国君级别，初步判断墓主人是一位身居高位的卿大夫。但因为墓葬已经遭到破坏，墓主人身份难以判断。

就牟国灭亡后迁徙来说，现在学界一般认为牟人迁移到胶东，如今在烟台福山区古现镇三十里堡村南的丘陵坡地上，依然有其故城。姑子坪墓葬所处位置，春秋时候西边属于艾邑，东边是纪国的浮来邑，有些专家倾向姑子坪贵族墓可能与艾邑和纪国有关。

据徐祥法考证，艾邑最初是鲁国灭牟国之后，在牟国地盘上设置的一个城邑。后随着齐国力量的不断强大，疆域不断扩充，甚至一直到达蒙阴一带，最终艾邑归齐。《蒙阴文史资料》载：“艾邑，在今新泰、莱芜、沂源等县交界处，因艾山而得名。”旧址在今山东沂源县西部。《续山东考古录》卷二十一蒙阴条载：“艾邑在县北。春秋隐公六年（公元前717年）公会齐侯，盟于艾。”杜预注：“太山牟县东南有艾山，即县北沂水发源之艾山。”1983年版的《蒙阴县地名志》载：“艾邑在今新泰、 莱芜、沂源等县交界处，因艾山而得名。”

在10月20日至22日东安古城及周边遗迹的考证活动中，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徐良高倾向将东安古城、纪王崮和姑子坪遗址联系在一起考虑，而且不排除与“纪国晚期的历史变迁”有关。任相宏认为，这种意见也需要重视。

纪国建立于商代后期，在周分封列国时，正式确立为侯国，该国一共存在了500余年（公元前1046年—公元前523年），其中公元前1046年至公元前691年是独立国家，前691年至公元前523年，则是齐国的附庸国。《史记·齐太公世家》载：“哀公时，纪侯谮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静，是为胡公。胡公徙都薄姑，而当周夷王之时。”这是说周王听了纪侯的谗言烹杀了齐哀公，齐、纪两国因此结仇。周庄王七年（公元前690年），齐襄公出兵伐纪，攻破纪国都城。纪灭后，纪哀侯将剩下的国土交给其弟纪季后，独自逃出了纪国，从此下落不明，《春秋左传》记载“纪侯大去其国”。此后，纪国作为齐国的附庸国，又存在了167年，历十代“君主”。

纪国疆域在春秋初期不亚于齐国或鲁国，北面和齐国以淄河为界，淄河以西是齐国，淄河以东是纪国，包括今寿光、潍坊市区、昌邑、昌乐、临朐、青州、安丘西南部、临淄东部和莱芜东北部等，今天的沂水和沂源也有部分属于纪国。根据可靠的文献记载，今沂源县东里镇东安古城一带春秋时期属于纪国的采邑——浮来邑，其范围当时覆盖了今天沂源东部、临朐南部、沂水西北部、蒙阴北部一带，规模可观，东周时期是这一区域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2012年1月，在沂水纪王崮发现了春秋时期墓葬。1号墓车马坑出土了近十辆高大的马车，有七个青铜鼎——春秋时期天子九鼎，七鼎说明墓主人是国君级的，同时出土了媵器，即古人专门为了嫁女而打造的嫁妆，说明是国君夫人墓。但因为文字信息有限，墓主人是谁存疑。任相宏认为，纪王崮上的春秋国君墓，有可能和《春秋左传》记载的“纪侯大去其国”中的纪侯有关系。而且也不排除，纪王崮上的春秋国君墓和姑子坪周代贵族墓有联系，因为两者距离也不远，都在沂河的岸边，位置上属于上下游。

总而言之，姑子坪周代遗址在春秋时代处于诸侯国边界地带，没有文字信息，依然难以确定墓葬的主人和城邑的所属。

（大众新闻记者 周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