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回忆录|国企改革与发展的辩证法

（2000年9月6日在菏泽地区企业改革会议上的即席讲话）

以党的十五大为标志，菏泽地区国有企业改革与发展迈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三年多来，地委、行署从菏泽实际出发，大胆探索国有企业改革与发展的路子，使全区工业开始步入良性发展的轨道。1999年与1997年相比，企业亏损面由90%降到23%，亏损企业亏损额下降了69%，省定的19个大中型亏损企业减少到3个；资产负债率由112%降为74%；限额内工业企业实现利润2.26亿元，同比亏转盈，增加利润3.3亿元，利税总额6.64亿元，增长了77%。2000年以来，工业经济各项指标均大幅增长。回顾总结近几年我区企业改革与发展的实践，从哲学的角度进行理论思考，对进一步明确今后的工作思路和方向，努力开创企业改革与发展的新局面，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一、进与退的辩证法。十五大明确提出国有经济有进有退，有所为有所不为，指出我国国民经济的发展，必须要进行国有经济战略性调整，特别是进行所有制结构调整。我国计划经济搞了这么多年，国有经济有成就也有失误，最大的失误在于战线太长，布点太多，力量分散，形不成必要的规模优势，形不成拳头，形不成合力，四面出击，什么都管，很多都没管好。国有经济进行战略性调整，要确定其在国民经济和社会生活中的位置，有所为有所不为，缩短战线，合理布局，并拢五指，重点出击，在那些关系国计民生的关键领域和重要行业发挥主导作用和控制功能，对于其他领域和行业，国有经济则可以大踏步地退出，加快非国有经济的进入。这几年，我区创造性地实践十五大精神，相当一批国有企业从一般竞争性领域退出，变成了个体或民营，并实行彻底的产权制度改革，实现了政企分开，一批有能力、有影响的企业家有了真正的经营自主权，使企业真正走向了市场，实现了健康快速发展。菏泽市涤纶厂原是一家国有老大难企业，债务包袱沉重，管理混乱，企业长期停产，扭亏无望，今年年初被迫破产。4月份被浙江民营企业龙燕集团收购，组建了菏泽龙燕化纤制造有限公司，开业仅2个多月的时间就完成销售收入1350万元，入库税金30万，429名职工重新上岗，还补交了原企业欠缴的200万元劳动保险金、50万元电费，并决定再投资5000万元扩大生产。曹县通过破产、重组、拍卖，使27家县属中小企业全部退出国有序列，80%的企业由死变活，由亏变盈，呈现出良好发展势头。从目前退出后企业的经营管理状况分析，将来这些企业将成为菏泽地区获利最多的、效益最好的、后劲最足、规模最大的企业。在具体工作中处理好进与退的辩证关系，就要进一步解放思想，坚定不移地进行国有经济结构调整，通过推进投资主体多元化、外地优势企业重组、股份合作制改造、优秀私营经营者买断等多种形式，把国有资本让渡给外地优势企业、让渡给个人经营或合伙经营，加快国有经济从中小企业、从竞争性盈利性行业退出的步伐。

二、失与得的辩证法。中国有句古语：“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就是讲的失与得的辩证关系。有时候，表面上看起来是失，实际上是得；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失去，实际上是失去了。有些东西，失去可能比得到更好。一些亏损倒闭的企业，资不抵债的企业，该失去的就要失去。菏泽地区经济欠发达，工业起步晚，基础差，底子薄，企业困难重重，要通过自己的力量实现脱困发展，难度很大，必须拓宽视野，勇于迎接挑战，大胆参与竞争，到国际国内大市场上去运作资产、配置资源。从1997年起，我们坚持企业重组必须实现资本、管理、技术、市场“四个增量”的原则，采取资产划拨、整体兼并、租赁经营、产权出售、参股控股等五种形式，对国有企业实施了跨省区、跨行业、跨所有制的战略性资产重组。目前，全区有64家规模较大的企业实施了对外资产重组。表面上看我们的企业被外地的企业兼并收购了，但我们失去的是包袱、是债务，得到的却是资本、人才、技术、市场和效益。据统计，这64家企业通过实施对外重组，活化资产18.11亿元，占县属以上工业企业总资产的17%，涉及职工近3万人，引进有形资产8.66亿元，引进技术和管理人员178人，引进高科技项目26个，开发新产品14个；1－7月份完成销售收入10.6亿元，同比增长43%，较面上企业高12.3个百分点，实现利税1.63 亿元，同比增长56.20%，较面上企业高15.6个百分点。正确处理失与得的关系，就必须进一步统一思想认识，加大工作力度，继续做好资产重组这篇大文章。要把我区现有工商企业放到全省全国乃至全球这个大市场大背景下来审视、衡量、分析、定位，搞清楚哪些企业应该送出去、卖出去、租出去，挂靠大企业、大集团，实现快速发展；哪些企业可以在本地区实施跨行业、跨所有制联合，组建集团，抗击市场风浪；哪些企业必须毫不吝惜地关停并转甚至破产死掉，以某些方面的“有所不为”促进重点企业的“大有作为”，赢得更加广阔的生存和发展空间。

三、流转与流失的辩证法。国有企业改革，必须使国有资产保值增值，不能造成流失，这是政策，也是纪律。市场经济条件下，企业的资产只有流转才能增值，才能创造效益。货币价值形态的存在，更有利于优化组合、重新配置和保值增值。资产流转不一定流失，不流转也不一定不流失。通过出售、划转、兼并等改革方式，按照市场规律和等价交换原则，该卖的卖掉，该送的送掉，从资产本身来说，是流转而非流失，只不过是国有资产的存在形态发生了变化，从实物形态变成了货币价值形态。在这个改革过程中，我们失去的是对这部分国有资产的使用价值，但得到的是它的永久价值。我区国有企业经济效益一直比较低、资产负债率高、盈利率低，靠这样的企业来实现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只能是一厢情愿，如果不对它们进行改革，它们的存在将会给国有资产造成更大的损失，所以国有企业资产流失的最大因素就在于不改革，使国有资产不断萎缩、政府包袱不断加重。从97年下半年开始，我们提出敞开区门、敞开县门、敞开市门，象推销产品那样推销我们不景气的企业，把我们的企业卖出去、送出去。实践证明，这项决策是正确的，取得了显著效果，送出了一片新天地，卖出了一片新天地。在改革过程中，处理好流转与流失这个辩证关系，一定要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坚持国有资产保值增值这条原则；一定要增加危机感，不求所有，只求所在，加快卖与送的步伐；一定要在具体操作中，严格依法办事，严格进行资产评估，避免人为地失误、避免人为地造成国有资产流失。

四、主人与仆人的辩证法。理论上讲，国有企业、集体企业的职工，是国家的主人，是企业的主人，企业改革必须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但在实践过程中，有相当多的所谓国家和企业的主人，不把自己当作主人。许多职工不明白“主人”的内涵，认为当主人就是说了算，就是坐享其成，就是发号施令，却不懂得做主人就应该干一流的工作，练一流的本领，创一流的业绩，做一流的贡献，与企业风雨同舟。农村改革之所以势如破竹，很快成功，就在于亿万农民从心底里拥护改革，支持改革，参与改革，把自己当成了改革的主人。国企改革表面上改的是物，本质上改的是人。只有企业的职工都自觉把自己当作企业的仆人的时候，他才真正成为了企业的主人，企业的经营决策者把职工真正当成企业的主人的时候，这个企业才真正有了活力。不管企业是什么所有制性质，搞活企业的根本还是靠人，还是靠调动管理者、生产者的积极性。从这个意义上说，企业管理是以人为本的管理，要理解人、尊重人、关心人、激励人、教育人、管好人。毛泽东同志曾经说过“严重的问题在于教育农民。”现在很多问题也在于教育工人。弄清这个关系，在下步工业发展中，就要坚定不移地依靠工人阶级，把他们当作改革的主体，企业改革的重大措施，都要通过各种形式争取职工的意见，取得绝大多数职工理解支持后实施。同时要加强对职工的教育培养，通过产权这根纽带把个人和企业的命运紧紧拴在一起，让他们成为企业的真正主人，而不是过去那种名义上的主人。

五、大方与小气的辩证法。在待人接物上，讲究大方大度，不要小气，这个原则应该提倡，但不能用于企业管理。很多国有企业亏损倒闭，就是因为疏于管理、太大方，才把企业给搞垮了。有的企业职工1000多人，管理人员就有380人；有的企业十几部小轿车；有的企业停产半停产，创不了利税，发不出工资，老板却成天坐着桑塔那，拿着大哥大，出入大酒店，表面上看很大方。应该说，企业管理该大方的时候就大方，该小气的就小气，我区民营企业和一些效益好的企业就是这样。龙燕集团管理人员的办公经费人均每月不超过2元，一共两部直拨电话，总经理一部，供销公司一部，来客吃工作餐，这些方面企业很小气；但这个企业在资金紧张的情况下，拿出200万元为工人补交了养老保险费，拿出30万元缴纳“三金”，天气炎热时每天还拿出500元钱买冰块给车间降温，这些方面很大方。百隆公司改革以后，管理人员从380人减到11人，厂级干部从11人减到1人，够小气了，但企业发展速度、销售收入和效益却成倍增长。林盾公司从进料监督开始就精打细算，严格把关，成本降低了83%。处理好大方与小气的关系，得出一个结论：必须坚定不移地加强企业管理，企业管理贵在一个“严”字，千万不能穷大方。

六、内行与外行的辩证法。中国人有句老话，“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说的是办事要依靠内行，搞工业、办企业更要靠内行。辩证法认为，内行与外行是相对的，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一定条件下，内行可以转化为外行，外行也可以转化成内行。从菏泽这几年工业发展看，有些所谓的内行，却把一个一个骨干企业搞垮葬送了；也有些所谓的外行，却把企业管得头头是道、搞得红红火火。达驰集团老总楚德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中学文化程度，但他善于学习，懂经营、会管理，靠着一种勤奋刻苦、拼搏创业精神，使企业不断发展。今年这个企业利税可突破5000万元，明年销售收入可突破5亿元。楚德留同志原来不是内行，现在不是变成内行了吗？林盾集团总经理徐文芹同志，是乡长出身，不是学工业干工业的，但经过两三年努力，他成了内行，对于产权改革、法人治理结构建立、四扩一调、财务整顿、降法成本等问题理解得很深很透，把握得很准确，带领企业实现了快速健康发展。这说明，企业要发展，关键在人才、在内行，但目前我们菏泽内行太少，在这种情况下发展好工业，就需要坚定不移地加强企业领导班子建设特别是一把手的配备。第一，各级政府负责同志要学工业、懂工业，争取成为管理工业的行家里手；第二，果断调整不称职的企业领导班子，选贤任能；第三，企业负责人要加强学习，提高素质，争取成为内行；第四，建立法人治理结构，建立科学的决策和执行机制，不能把企业的“宝”押在一个人身上。

七、“上帝”与上级的辩证法。外国人信上帝，这个上帝是市场、是用户。中国人特别是我们的企业家信上级，出了问题，有了困难，有了矛盾，就找上级。市场经济条件下，一切生产要素都通过市场进行配置，政府不再管资金和项目的分配。所以，企业必须更新观念，主动开拓市场、创造市场，一切活动围绕市场转，向市场要信息、要资金、要技术、要人才。政府要为企业的改革与发展创造良好环境，让企业一心一意搞生产经营。首先要加强对各职能部门的管理，克服官僚主义，提高工作效率，根治“三难五乱”。其次要抓好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打击地痞、流氓、恶霸、邪恶势力，全力以赴为企业创造良好外部环境。第三要抓好硬件建设，把道路修好，把下水道、供气、供暖、供水、供电设施建好，把医院、幼儿园、学校等应该由政府办的事情办好。第四要下大力做好各项社会保障工作，确保企业和社会稳定。

八、创新与稳定的辩证法。在国有企业的改革与发展中，稳定压倒一切，没有稳定的环境，什么事也干不成。但在实践中有些同志往往把稳定与改革、探索、创新对立起来，这是目光短浅的表现，也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好象不改革、不探索、不创新，就不会出事。不改革、不探索、不创新、不发展，可能在短时期内局部地区表面上看很稳定，但从长远和全局来看，非出事不可。随着改革的深化和工作力度的加大，一些深层次矛盾和问题会不断暴露出来，既得利益者也会跳出来阻碍改革的进程，这就可能出现暂时的、局部的不稳定，但我们换来的是长远的发展和稳定。作为一届政府负责人，作为一个政治家，应该对党的事业负责，不能看一时一事，不能看眼前，要看长远。正确处理创新与稳定的关系，要坚持“三个有利于”的标准，坚定不移地推进改革，大胆创新，大胆开拓，正确对待方方面面的议论，敢于碰硬，敢于顶住压力、克服阻力。同时，要注意加强群众思想政治工作，强化宣传教育，理顺方方面面的情绪，让大家自觉地理解改革、拥护改革、支持改革、参与改革，保证改革顺利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