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回忆录|合作制是农村改革与发展的大趋势——山东省诸城市发展农村合作经济情况调查

（本文是1996年3月30日在全国农村改革座谈会上的发言提纲）

诸城市是个传统的农业市。总面积2183平方公里，山区、丘陵、平原各占三分之一，其中耕地160万亩；共27处乡镇,1339个行政村，104万人，其中农业人口90万。

改革开放十多年来,历届党委政府都高度重视农业和农村工作,适应发展商品经济、市场经济的要求,先后总结探索了商品生产大合唱、贸工农一体化、农业产业化等促进农村改革与发展的做法。特别是近三年来、围绕实行农业产业化，大力发展合作经济组织，把农民联合起来闯市场，推动了农村经济持续稳定发展。1995年，全市粮食总产量达到16.8亿斤，列全国粮食大县第34位:林牧渔业产值20.5亿元,列全国第46位;完成农业增加值19亿元,农村经济总收入163.2亿元，分别比上年增长9.6%和46.4%，比92年增长42. 7%和4.6倍；农民人均纯收入2300元，比上年增加550元，比92年增长1.3倍。农业的稳定增长，促进了整个国民经济的健康快速发展。1998年，全市完成国内生产总值70亿元,财政收入26122万元，分别比92年增长87%和1.4倍。

一、诸城市农村合作经济呈全面发展之势

1995年底，全市农村各级各类合作经济组织已发展到 6800多个。这些经济合作组织,遍布于种、养、加、流通等各个产业；权属于国有、集体、个体等多种经济主体，规模大小不等,小的几家几户联合,资产仅几万元、十几万元,大的则由国有企业、村组、农户多个层次联合,资产达数千万元、上亿元;合作形式多种多样,形态上,主要有劳动的合作、资金的合作、劳动与资金相融合的合作、资金与技术的合作等。从合作经济的内在联系看，主要有以下四种形式:

一是，以双层经营体制为特征的合作。家庭经营加社会化服务构成双层经营体制。这是目前诸城农村最初级但也是最基本的合作经济。这种合作组织的主要功能,一方面:为农户提供耕、种、浇、收等生产环节上的服务；另一方面组织农户之间开展劳动合作,象农田基本建设、修桥筑路等,就是由村或乡镇或市里统一规划组织，农民出工完成。这种合作方式,虽然层次较低,利益联系也不够紧密和直接，但在目前情况下，对于克服一家一户解决不了的难题,巩固农业基础地位具有重要作用,还是必不可少的。现在，全市1339个行政村都建有此类经济合作组织。

二是，以产品开发为链条的合作。就是以农副产品加工经营企业为龙头,带动千家万户参与,围绕一种或几种产品进行产加销一体化经营。如，围绕肉鸡生产，全市已发展起外贸、粮食、供销、食品“一大三小”4个龙头，近两年,先后投资2亿多元,改造和新上5条生产线,形成了年产饲料60万吨,育雏、饲养、宰杀8000万只，分割出口5万吨,内销2万吨的生产能力。在这个龙头群的带动下，全市万户农民通过养鸡进入国内外大市场，户均年收入1万多元。这种以产品开发为链条的合作，实际上包含了工农之间、农商之间、城乡之间的联合，对于加快城乡一体化进程,实现农业现代化,具有重要意义。目前,象肉鸡系列这样的产业链，全市已发展到12条。

三是，以专业协会为依托的合作。就是发挥各类民办协会、研究会贴近农民、联系面广、服务便捷的优势,联合千家万户,靠专业服务推动生产向专业化、高效益发展。昌城镇后官庄村“绿宝蔬菜协会”,现已辐射到11个省、 108个县，个体会员达到6684户，团体会员366个。近几年，协会先后引进蔬菜良种70多个，年销售蔬菜2500吨，加工出口5000多吨。本村242户村民全部加入了协会，蔬菜年收入230万元,户均近万元。目前，全市各类民办协会、研究会发展到241个,会员7000多人，联合了1.3万个农户，成为推动农村经济发展的一支重要力量。

四是，以产权关系为纽带的合作。典型的是股份合作制。就是对原有集体经济项目在进行严格资产评估的基础上,合理确定股权，农民通过购买股权联合起来，组成股份合作组织;新办企业一开始就搞成股份合作制。这种合作,是在合作经济的基础上引进了股份经营机制，把劳动联合与资金联合结合起来的一种合作经济。更有利于优化生产要素的配置,促进生产的发展。箭口乡小洋庄340亩果园,分户承包多年,生产一直低水平徘徊,年总产量12万斤左右，集体收入1.5万元，户均收入不足800元。1994年实行股份合作制后,生产成倍增长。当年总产量达60万斤，比上年增长4倍;纯收入37万元，增长5倍多;集体分红收入7.5万元,增长3.7倍;果农分红收入近30万元,户均6640元,增长7.3倍;投入增加4倍多。

二、合作经济的兴起推动了诸城农村改革与发展

一是,稳定完善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促进了适度规模经营。由于发展合作经济组织以尊重家庭自主权、保留家庭这一基本生产经营单位为前提，以发掘家庭经营潜能为着眼点,因此，各种形式的合作都保持了家庭经营的稳定性。同时,合作使家庭经营小规模聚集为大群体，弥补了分散经营的不足和缺陷，形成了适度规模经营。象在种植业上，全市实行基地化种植的土地达到100万亩，占总耕地的62.5%;发展30亩以上的种田大户2300个，50亩以上的250个,最多的户达300亩。再如畜牧业，目前全市已办起各类规模饲养场455处、饲养大户9453个，规模饲养的畜禽占到畜禽总量的80%以上；各类专业村达到400多个，专业户7万多个,分别占总数的30%以上。 农业生产和农民的组织化程度明显提高。

二是，促进了农村集体经济不断发展壮大。农村改革初期,集体资产主要依靠承包的方式由农户经营。由于农民没有所有权，因而重眼前轻长远，重产出轻投入，导致负盈不负亏，使集体资产不断流失。通过产权改革，对集体资产实行折股出售，量化到户，变两权分离为两权合一,既维护了集体财产,又保证了不断增值。93年以来,全市乡村集体项目通过股份合作制改革,集体回收资金达3500万元,用于发展再生产,上新项目。到1995年底,全市农村村级集体积累达到5.9亿元，比1992年增长73.5%。实践证明,股份合作经济是现阶段发展和完善社会主义集体所有制的一种好形式。

三是,加快了城乡一体化进程。合作经济的不断发展打破了城乡壁垒,资源与生产要素可以跨区域流动，城市人才、技术、资金优势与农村土地、劳动力等资源优势结合；城市企业与农产品基地和农户结成利益共同体，不仅支持了农村经济发展，而且还扩大了企业的经营规模和辐射能力。目前，我市近900家龙头企业联合带动20万农户参与了产业化经营。城乡、工农关系进一步密切。

四是，较好地解决了小生产与大市场的矛盾，为农民走向市场架起了桥梁。合作制增强了市场主体效能，把于家万户的小生产聚合为社会化大生产,使分散、无序的农民联合起来成建制成批量地进入了国内外大市场。特别是以产品开发为链条的合作经济，不仅使农民通过老头企业了解了市场行情，减少了生产上的盲目性，而且由于农产品的收购、熙存、运输、加工、经销等环节迅速生长发育起来，广大农民种养计划有指导，生产过程有服务，销售产品有门路，销售价格有保护，大大增强了抗御市场风险的能力和自我发展的能力。九五年，全市农业商品率达到71.7%，比92年提高了4个百分点。

五是，促进了政府职能的转变。合作经济是在自愿、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建立和发展起来的,具有独立法人财产权和生产经营自主权，这就促使政府由直接行政干预转向间接地宏观调控,由直接参与生产经营过程的管理转变为协调、指导、服务,彻底实现了政企分开。

六是，加强了党的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在单个分散的家庭经营情况下,农民的组织程度比较低,约束力弱,加大了党的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的难度。合作经济组织的建立和发展,使党的建设、法制建设以及计划生育等工作有了有效载体。近几年,通过发挥合作组织的作用,党的建设、法制建设、计划生育等工作收到了显著效果。

七是，提高了农民素质。合作经济的发展，把农民带入了市场，使他们体验到了市场信息、科学技术及品种、质量、规格对自身利益的重要性，解放了思想，更新了观念,学科技、研经营、重管理,成为广大农村群众的自觉行动。同时,大量合作经济组织的建立,还有力地增强了农民的组织纪律观念和法制诚信观念。这些都为造就新一代农民创了条件。

三、诸城农村合作经济发展的客观必然性

（一）合作制是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决定着生产方式和资产的组织形式不断变化,一般表现为从个体经营到合伙经营、合作经营,再到股份合作、股份制的发展趋势。马克思、恩格斯的合作理论明提出，合作制是无产阶级引导农民向共产主义过渡的中间环节，即从小生产过渡到大生产，从私有制过渡到公有制。列宁不仅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合作理论，而且大胆探索和推行了合作制，对发展经济、巩固新生的苏维埃政权起到了重要作用。毛泽东同志是合作化的积极倡导者和实践者，尽管他在指导思想上犯了急于求成的错误,但为发展合作经济探索和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教训。邓小平同志明确指出，大包干和适度规模经营是农村改革和发展的两次飞跃，实现适度规模经营就必须组织农民走合作经济的路子。革命导师从社会发展变化中总结提出的合作制理论，揭示了社会经济发展的一般规律，具有客观的、永恒的指导意义。建国40多年来，诸城农村经济走过了一条从分散到合作，从合作到分散、再到合作的曲折道路。50年代初，为解决分户单干造成许多事情靠一家一户根本办不了问题，应农民迫切要求，党和政府引导发展了互助组、合作社等经济合作组织。这种组织形式，突破了个体劳动局限，满足了兴修水利等联合劳动要求，保持了劳动者对生产资料的所有权，得到广大农民的欢迎和支持，促进了农业生产的发展。但到了50年代后期，由于指导思想上的偏差，超越生产力发展水平，急于向高级社、人民公社过渡，侵犯了农民利益，挫伤了农民生产积极性，导致了农业生产的停滞不前。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把农民的生产经营同切身利益直接挂起钩来，极大地解放了农村生产力，短短几年解决了温饱问题。随着生产的不发展,农民逐渐感受到家庭经营有局限性,开始追求生产和经营上的联合。党的十四大确立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新目标，合作经济的兴起就成为客观之必然。

(二)合作制是引导农民发展市场经济的现实途径。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联产又联利，有效地激发了农民积极性,促进了农村经济大发展。但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一家一户分散经营,面临许多矛盾和问题:农民不会面对市场从事经营，生产带有很大盲目性，往往是一哄而起，又一哄而下,造成生产的周期性波动；多数农产品存在品种单、质量差、加工层次浅的问题，经济效益低下；一家一户单兵作战,势单力薄,形不成规模优势，难以与社会化大生产、大市场有效对接，抗御自然灾害和市场风浪的能力不强。这种状况，对农村改革和发展提出了一个严峻的课题，就是如何在大包干的体制下，把农民引入市场，建立农村市场经济体制。几年来，诸城市各级党委政府着眼于解决城乡之间、小生产与大市场之间、生产与经营之间的矛盾，通过开展商品经济大合唱、贸工农一体化、农业产业化、产权制度改革等措施，千方百计启动家庭经营的活力;又通过多种形式的合作,把各种生产要素联合起来，实现了城乡合作、工农合作、商贸合作、农农合作，适应了发展市场经济的要求，收到了较好效果

(三)目前农村生产力水平具备了发展合作经济的条件。诸城农村大包干之初，农民大多是“除了双手，别无他有” 的劳动者，只能靠承包的方式来获取集体资产的使用权。而现在,他们手里大都有了一定的资金积累,产生了追求资本效益和占有产权的欲望,因此,单一的承包体制已不能满足要求。在这种情况下,把农民组织起来,发展股份合作经济,符合农民意愿,适应了生产力发展要求。同时,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农村社会资金、技术、劳力、资源等生产要素开始由落后地区向发达地区流动,由低值产业向高值产业流动。这就要求打破分散的家庭经营格局,使生产要素在家庭之间、城乡之间、区域之间、产业之间进行流动重组，实现优化组合，获取最大的效益。另外，市场经济又是社会化经济，它的发展从头至尾离不开一定的组织协调和社会化服务。农村经济越发展，分工分业越细密,专业化程度越高,各经济单位之间的联系就越密切,对社会化服务的依赖就越大，合作的要求也就越迫切。诸城市委市政府正是顺应了这一新的形势,因势利导，积极组织农民走联合的路子，大力发展合作经济，并取得明显成效。

四、诸城市引导发展农村合作经济的基本思路和主要措施

诸城市发展农村合作经济，坚持以推进产权制度改革为突破口，与全面实施农业产业化战略紧密结合。工作中，主要是把握了四条原则，抓了四项关键措施。

四条原则即：(1)自愿互利原则。自愿互利是合作经济的生命，也反映了合作经济产生的动机和各成员间的相互关系。(2)循序渐进原则。适应农村生产力发展水平，逐步推行。(3)积极引导与加强管理结合原则。充分尊重群众意愿又不放任自流，把合作经济纳入规范化管理轨道。(4)因地制宜、多式多样原则。在合作的组织形式、分配方法等方面，坚持从实际出发，不搞一个模式。

四项关键措施即：第一,大力培育龙头企业，实行产业化经营,引导农民围绕一种或几种产品进行生产、加工、营销等方面的合作。龙头企业外连国内外市场，下连基地、农户，具有开拓市场、引导生产、深化加工、提供服务的功能。龙头企业实力越强，带动联合的能力就越大。为此,按照大规模、高水平、外向型、多形式、强带动力的要求，市里集中力量扩张龙头企业规模,增强牵动力,扩大联合面。近两年全市新上投资过千万的龙头项目13个。目前，全市龙头企业已发展到近900家，年加工农副产品能力达90万吨，冷藏能力3.5万个吨位，运输能力650万吨。 在龙头企业的牵动下,全市初步形成了肉鸡、黄烟、粮油、蔬菜、果品、矿产、食品、棉花、淡水养殖、桑蚕、食用菌、万寿菊等 12大主导产业，为发展农村合作经济提供了载体。

第二，深化产权改革，引导农民兴办股份合作组织。借鉴企业产权改革的经验，从93年开始，在村户企业、果园、林场、渔塘、五荒开发、农村合作基金会等十大领域,进行了以股份合作制为主要形式的产权改革，共完成改制项目1962个，占应改制总数的86%。通过产权转让，使资产流动起来,带动各生产要素的合理配置。如郭家屯村的油漆生产,过去十多年一直是分户单干,规模小,质量差效益低。产权改革后，由个体大户宫献银牵头，联合5个加工卢,投资300万元成立的“潍坊环宇油漆股份工业公司” ,当年创产值3000万元,利润120万元, 均比单干时翻了一番多。以此为带动，近两年又有40多户联合入股，建起了 5家股份合作制公司,投资都在百万元以上。通过股份联营,全村油漆生产规摸迅速扩大,去年完成产值、产量、效益都比上年增长1倍以上，成为当地的一大主导产业。

第三,发育服务组织,通过服务把农民组织起来,实现多领域、多形式合作。着眼于发展多样化、多层次、多领域的服务组织,为农民提供产前、产中、产后诸环节上的服务，把农民联合起来走合作发展的路子，市里成立了农技、农机、果品、蔬菜、畜牧等几大服务中心;各乡镇成立了农技、林果、畜牧、经管等服务站;村级普遍建立了“一社几组”。不仅为农民解决了各种生产经营难题，而且有力地推动了农村合作经济的发展。

第四，发现培养能人，让他们挑头把农民联合起来搞合作经营。近几年，诸城农村涌现出了一些懂经营、会管理、有一技之长的“能人”，随着经济实力逐步提高，他们不再满足于个体经营、小打小闹，而是追求扩大经营规模，获取更大效益;同时,也有一批农民因自身素质不高、缺资金等原因，想富而又没门路。为此，在农村基层组织建设中，积极实施“能人”战略，发现、启用能人，让他们挑头办企业、上项目,带动更多的农户走合作经济的路子。近两年，先后选拔了40多名个体私营业者当村干部，或承包、领办项目,收到了比较好的效果。象昌城镇寨里村个体大户王炳强,担任村支部书记仅3年时间, 就办起了3个项目，联合组织起了200多名劳力。目前，这个村已还清了12万元陈欠，集体积累达到150万元, 95年农民人均纯收入2358元。

诸城市发展农村合作经济的工作尚处于起始阶段。下一步将采取措施,促其发展和完善。一是吸取借鉴我国五十年代农业合作化的教训，学习西方国家发展农业合作社的经验，确定一条适合国情、省情、市情的发展路子。二是从实际出发，进一步探索完善发展农村合作经济的具体组织形式和途径,尤其要在办好专业合作社上有新突破。三是注意正确处理农民自愿与政府引导、现行的村级合作经济组织与农民新办的合作经济组织、农民自办合作社与大型龙头企业等关系，确保农村合作经济健康发展。四是要研究和制定落实优惠政策,对农村合作经济组织给予政策上的鼓励和扶持。五是要按照中央关于供销社改革的指示神,进一步加快农村供销合作社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