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黄河情 （一）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我出生在黄河入海口的渤海湾畔，上小学的时候，就经常听这首歌，唱这首歌。知道我们国家有一条大河叫黄河，黄河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是中华民族繁衍生长的摇篮，是中华民族勇敢的象征。那时就梦想，有朝一日，一定要去看看这条伟大的母亲河！

在大学读的是中文。查阅了许多资料，知道黄河是我国第二大河，也是世界上有名的大河之一。她从举世闻名的“世界屋脊”发源，飞流直下，九曲十回，浩浩荡荡，一路奔来，在山东亲吻大海。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赞颂过黄河的神韵风采和英雄气概。李白的《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王之焕的《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和《登颧鹤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还有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刘禹锡的“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李白的“黄河落尽走东海，万里写入襟怀间”，等等，那气势，那意境，令人百读不厌。那时候，还听过著名钢琴演奏家殷承宗演奏的专门颂扬黄河的钢琴协奏曲《黄河》，每次听来，都热血沸腾。

进入社会后长期在东部工作，多次开车去北京公干，黄河是必过之河。那时还没有高速公路，从潍坊到东营，在沾化境内过黄河大桥，进入华北大平原。每次路过黄河，都停车驻足，长久观望。黄河，那宽阔的河面，奔流的河水，滚滚的浪花，一望无边的黄河三角洲大平原，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后来，我到东部一个县级市做领导工作，这个市三分之二的面积是山区丘岭，水资源奇缺。遇到干旱年份，人畜吃水都非常困难，工农业生产根本无法保证，水成了制约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第一资源。我和我的同事们一起，带领全市人民，连续干了七个春秋，建水库、修塘坝、筑“人字闸”，地上蓄水达到了两亿多方，缓解了水荒，但并没从根本上解决缺水问题。那时候，天天想的是水，盼的是水，爱的是水，恨的也是水，每当缺水难过的时候，就自觉不自觉地想到黄河那奔流不息的河水，多次叹息：如果黄河流过我们这里，那该多好啊！我曾暗暗发誓，如果组织上调整我的工作，我一定要求，让我到黄河边上去!

不知前世有缘、命中注定，还是我的誓言起了作用。一九九七年夏天，上级真的调我到菏泽工作。报到那天，过了梁山进入菏泽，满眼一片绿色，沟沟叉叉到处都有水，多年没见到水资源这么充足的地方了。同行的同志告诉我，这就是黄河水。我驱车来到黄河大堤，一口气跑到河边，双膝跪地，连磕了三个头，捧起一捧泥土，使劲地看啊！嗅啊！然后对着黄河大声说：“黄河！母亲！儿子来到你的身边啦！”

岁月如水，转眼间七年过去。这期间，我先后十八次来到黄河滩区，走访、慰问、观察、调研。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去了又去，来了又来。与黄河的感情越来越深，与黄河的距离越来越近。

汛期是一定要来的。每年五月，我都要和许多部门的同志一起，专程到黄河视察，研究防汛工作。一百五十五公里的大堤，一百八十八公里的河道，从头走到尾。每一座闸门，都要检查，每一道险工都要察看，每一项工程都要验收。还要与当地干部群众一起，分析水情雨情，研究大水保安全、小水保生产的具体措施。黄河大堤和滩区十几万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责任，压在我这个各级政府明确规定的第一责任人的肩上，觉得很重、很重，责任重于泰山。多少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彻夜不能眠，随时等候上游的雨情、水情信息，随时准备冲上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多少次在外地出差，一天数次电话联系，随时准备应付突变。有人告诉说，古代黄河如果决口，守河的官员会跳下去一死了之，这样可换来一家老小不受牵连。我想，黄河也有发怒的时候，如果守不住大堤，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黄河不能安澜，母亲保不住平安，做儿子的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工作顺利、取得成绩、心情舒畅的时候，高高兴兴地来到了黄河，想把成绩给母亲说说，让老人家分享儿子的喜悦。河水无声，向前流去，默默无语。我忽然悟出：这是无言的谴责：“不要沾沾自喜，这滩区的百姓还这么贫穷，这里的面貌还这么陈旧，这么多的孩子上不了中学、大学，你拿着人民的奉禄，不觉得羞愧吗？你应该埋头苦干，为人民做更多的事情！”母亲，我懂了，我记下了，我会照您的嘱托去做！

碰到困难、遇到挫折、心情沮丧的时候，不自觉地来到了黄河。放眼望去，大河东流，一泻千里，浪花滚滚，势不可挡。令我一下子心胸开阔。这黄河，从巴颜喀拉山顺势而下，途经九个省区，总长五千四百公里，千曲万回，百折不挠，最后注入渤海。这中间有多少艰难险阻啊！人生的道路不会平平坦坦，改革和发展总会遇到种种困难，但是，只要我们继承发扬黄河这中华民族勤劳勇敢的优良品质和作风，与人民一起团结奋斗，与时俱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就一定能够取得最后胜利！

不只自己眷恋黄河，亲戚朋友、同学和外地的领导来到菏泽，我都极力推荐他们去看看黄河。我对他们说：“菏泽欠发达，没有什么看，惟一让我们自豪和骄傲的就是黄河！”女儿在外地上大学，暑假时来看我，我把他带到黄河边上，足足看了一个小时。我问她看到了什么，女儿说：“我看到了历史，看到了现在，看到了未来，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希望。”我点点头，女儿长大了！

我喜欢看黄河壮丽的景色，更愿意看祖祖辈辈生长繁衍在黄河岸边的大人和孩子。多少次，我和县里、乡里的同志一起，走了一村又一村，串了一门又一门，问了一人又一人。看看囤里的余粮，尝尝锅里的剩饭，摸摸床上的衣被，踏踏脚下的房台，唤唤饲养的鸡鸭牛羊，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滩区百姓生活是苦的，但是，他们对共产党、对社会主义的感情是真的、信心是足的，每一次置身于人民群众之中，心灵都受到震撼。我是黄河的儿子，我是党的儿子，我是人民的儿子，我一定老老实实做人，扎扎实实做事，清清白白为官，迈好每一步，走好人生路。

黄河之水天上来，滚滚向东去，逝者如斯夫。又是一年过去，又是一个新春佳节到来，我又一次来到黄河岸边，胸中尽有千言万语，只说一句：“娘啊！儿子给您拜年啦！”

（2003年12月于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