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胡杨和雁

2021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上，歌手王琪用时3分49秒的一首《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唱哭了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一首歌、一个人、一夜间，红遍了全国，感动了亿万人。

王琪的父母不知道儿子要上央视春晚。老两口在辽宁省鞍山市岫岩县的村子里生活，北京离他们太远。妻子和孩子也不知道，因为签了保密协议。

其实，早在2018年，由王琪作词、作曲、演唱的一首《站着等你三千年》，就风靡全国。听过这首歌的人，有的泪流满面，有人彻夜难眠。

这首歌的歌词寓意特别深远。

“我翻过了雪山来到了草原，只为在你出嫁前再看你一眼，说好了要一起到海枯石烂，难道你忘了我们发过的誓言。”

“阿妈说我们就是缘份太浅，阿爸不说话抽了一夜的烟，在你的毡房外我唱断了琴弦，看着你走远我把泪也流干。”

“妹妹你要做一只绝情的雁，哥哥做胡杨等你三千年，生也等你死也等你，等到地老天荒我的心不变。”

“妹妹我等你三年又三年，才知你去了个地方叫永远，你说别等我别等我，可我怎么忍心让你守着孤单。”

记忆中，这是听过的最凄美的歌，也是最让人心痛的歌。我不知道写这首歌的人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写出了这么动听的歌曲。

传说，这首歌源于一个真实的凄美的爱情故事：

云南，梅里雪山两边的草原上，住着一对恋人。小伙子清新俊逸、玉树临风，女子玉貌花容、倾国倾城。两人采兰赠芍，惺惺相惜。立誓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无奈祸从天降，女子突然患了不治之症。自感去日不多，面对情深意重、一无所知的男友，整日忧思萦绕，愁肠百结。最后想到，只有让小伙子主动放弃爱情，方可减少悲痛。便与父母商量，精心编造谎言，说要远嫁他乡，并明确告之出嫁日期。

女子出嫁前夜，小伙子穿过草原，跨越雪山，来到了女子的住处。毡房外，小伙子以琴为伴，如泣如诉，唱了一夜的歌。毡房内，女子泪如雨下，肝肠寸断，但终未出来见面。

天亮后，女子在双亲搀扶下含泪上了“花轿”，面对追到无力、愈来愈远的男友，万箭穿心，痛不欲生，一遍遍喊道：“别等我，别等我……”

走到情哥哥看不到的地方，女子下了花轿。几日后，在风雨、疾病、相思、悲痛中离世。

小伙子难忘旧情，在苦苦煎熬中度日如年，六年后方知真相。遂到女友坟前，低吟浅唱，倾诉衷肠，陪守青冢，孤独终老。于是才有了“生也等你，死也等你，愿做胡杨等上三千年”这句经典感人的歌词。

胡杨，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一种杨树，有“活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朽”的说法，被誉为“活着的化石树”。

雁是夺人心魄灵魂舞者的化身，雌雄雁向来是从一而终。若一只不幸失侣成为孤雁，至死也不会再找别的伴侣。

思秋水，念伊人，相思路上泪两行；前世情，今生债，红尘轮回梦一场。“胡杨”和“雁”象征着恋人间的执着与痴情。歌词借胡杨和雁表达离别的痛苦和等待的寂寥悲怆。

第一次听这首歌，心灵就受到了一丝丝的震撼，这是多么美的歌词，多么美的歌音，多么沉重的情感啊！世界上最远的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最亲的人离我们而去，最熟悉的朋友变成陌生。

胡杨，蒙古语叫“陶来”，汉语称胡桐、英雄树、异叶杨。胡杨林因具有惊人的抗干旱、御风沙、耐盐碱的能力，能顽强地生存繁衍于沙漠之中，因而被人们赞誉为“沙漠英雄树”。

全世界只有中国和加拿大有胡杨林，中国最美的胡杨林在内蒙古的额济纳旗，这里有天然胡杨林45万亩，居中国六大著名胡杨林之首。

胡杨林挺立在无边的沙漠上，如方阵一般，横空出世，威风凛凛。无风时在阳光下岿然不动，肃穆超然，仪态万千，犹如巨大苍莽而诡谲的根雕。劲风掠过，枝条抖动，哗哗作响，如同金戈铁马呼啸而来。

胡杨树体格粗犷，树干因风吹雨打和年代久远而扭曲。有的被狂风吹歪斜立空中，有的被吹倒横躺在地上。

放眼望去，有的如巨蟒盘踞一方，正在养精蓄锐；有的如将士摸爬滚打，正在拼死挣扎；有的像无畏的探险者，靠最后一滴水，努力在沙漠上爬行，头颅昂起，向着远方。

那枯而未朽的树干，像母亲弯弯的脊背，承载着生命的给养，让子孙后代生根发芽。那裸露在外的根，死死抓住地面，向大地母亲汲取每一滴乳汁，保证生命生生不息。

那枯干的枝条，像母亲苍白的银发，诉说着历尽千年风雨、几经飞沙走石的沧桑，每一棵树的树皮都皲裂着粗大的口子，那是岁月和风沙的标记。

每年金秋十月，胡杨叶就染上灿烂的金黄，层林尽染，漫延天际，醉人的金色顿时把你的视觉神经凝固。上帝把最美的景色给了秋天，而最美的颜色又给了胡杨。

不到额济纳，不知胡杨之壮美；不看胡杨林，不知生命之辉煌。不用语言，只需要一种色彩，就足以迷醉整个秋天。

冬日里的胡杨，抖落了一身曾经的灿烂辉煌，将满腔燃烧的热火埋进根底，任凭冰雪压枝，依然挺拔傲立。万籁俱寂的胡杨林进入了白色的童话世界，婀娜多姿间透着纯洁和唯美。

铮铮铁骨千年铸，不屈品质万年颂。不管秋天还是冬天，不管是荒无人烟的大漠深处，还是寸草不生的戈壁尽头，胡杨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生命的瑰丽画卷，美轮美奂，雄伟壮观。

雁，中国人称之为大雁，同样值得人们称颂。

秋高气爽的时节，一群群大雁往南飞。它们伸长脖子，对着天空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一会儿排成一字形，一会儿排成人字形，像胜利进军的队伍，呼应着一往直前。从北方到南方，它们要穿越高山、大漠、江河，经历狂风、暴雨、寒流，甚至各种自然灾害。连续飞行一两个月，才能到达迁徙的终点。

世人都知大雁的无所畏惧，所向披靡，却少有人知道它的情深意重。传说大雁如同鸳鸯，对爱情忠贞不已，恪守一夫一妻，成双成对，不离不弃。若是因为疾病或意外，公雁失去了母雁，亦或母雁失去了公雁，活着的那只雁，均不再另觅新偶，直至自己死亡。大雁的这种“忠贞不渝、至死靡它”的爱情观，让人类为之汗颜。

大雁自古被作为爱情忠贞的象征。元好问感叹雁的重情，写下了《雁邱词》，直呼“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李清照则在《声声慢·寻寻觅觅》里说：“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词人用大雁来比拟自己和赵明诚的美好爱情，而丈夫的离去，让这位才情女子伤心难过，凄凄惨惨戚戚，只好寄情于远飞的大雁。

古往今来，爱情一直是人类社会永不变的主题，没有爱情的故事，难免让人留下很多遗憾。《西厢记》里有爱情，以《红楼梦》为首的四大名著里有爱情，就连《西游记》里，女儿国国王对唐僧的那段缠绵之情，若不是唐僧使命在肩，估计也会被炽热爱情俘虏。爱情让生活更加多彩，让故事更加生动。用胡杨和大雁比喻爱情的美好，真的是恰当不过了。

人世间充满各种情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连的是浓浓的爱情；“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缝的是浓浓的亲情；“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送的是深深的友情；“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体现的是“不为自己求欢乐，但愿众生得离苦”的爱民之情；“苟以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体现的是浓浓的爱国之情……充满情怀的世界才是美好的社会。情怀，古今中外任何人永远不能割舍，今天这个世界更加需要。

《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播出后，网上有人吹毛求疵，说王琪根本就没去过可可托海，那里的牧场上也没有发生过养蜂女和哈萨克牧羊人的爱情故事。我看了觉得好笑，也不好笑。

我不知道胡杨是不是真的“三个千年”，大雁是不是真的“从一而终”，只知道这是古老中国的千年传颂。我不知道梁山泊和祝英台的传说是不是真有其事，只知道一曲《梁祝》风靡全球，享誉世界。

也不知道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是不是真有其人，只知道它是世界著名的浪漫主义抒情色彩最浓的悲剧，历经二百多年，至今经久不衰。

今天的世界有些冷漠。这个社会需要温暖，需要关爱，需要情怀，需要更多的王琪，需要有更多的优秀的文学作品问世。

（2021年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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