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挺:白日梦作品会加速破产

张挺:白日梦作品会加速破产

原标题:张挺:白日梦作品会加速破产| 中国导演战疫访谈

业内普遍忧心疫情对影视行业的负面冲击,张挺看到了它的利弊交错。一方面,疫情过后影视行业不免举步维艰,但另一方面,他看到却是沉溺于白日梦的作品将加速破产,观众会更关注生活危机在影视中的表达。

张挺导演代表作:电视剧《大明风华》2019年,《海上孟府》2012年/编剧(含联合编剧)作品,电影《道士下山》《看车人的七月》《花木兰》等、电视剧《警察李“酒瓶”》《吕梁英雄传》《暗香》等

新作:筹备电视剧《天下长河》

由汤唯、朱亚文主演的《大明风华》收官当天(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导演兼编剧张挺还没来得及复盘这部剧的得失,就不得不过起了居家隔离的生活。如果不考虑疫情引发的担忧,这段“清静”的日子倒是张挺忙于拍戏时颇为向往的:每天可以没有时间概念地看书、练字,一天难得有一个电话,也不用担心有人催稿。张挺一直在想如何把疫情中的故事影视化,但认为当下纪录片会比戏剧更有力量。

以前想清净又怕清静,现在难得有个电话

张挺用“清静”来形容疫情期间的生活。“作为职业写作者,最希望清静,我心理上又最怕清静,害怕和世界失去联系,所以永远处于纠结之中。比如一下午几拨客人见完了,话说得太多,气都散了,晚上写作的时候,质量就上不去,可要谁都不见,自己也慌。现在可以静静地看着世界停止。一天难得有一个电话,也无需和任何人见面、开会,除了读书写字,就是戴上口罩出来走一走。”

疫情期间,张挺日常生活节奏变得很规律,除了八小时的睡眠和一小时的吃饭,其余时间都在读书、写毛笔字。有时候写七八个小时的字,有时候几天不写,完全看心情,相当随心所欲。

“过去拍戏的时候,在外面风吹日晒,回来做后期,每天早出晚归,总想在家里待着,毫无时间概念地看书,写毛笔字。这几个月,就是这么过的。”

书,张挺看了不少,主要是历史类的,包括托尔金的“中洲传奇”、茅盾文学奖作者熊召政写的《大金王朝》、张鸿福的《袁世凯》、张宏杰的《简读中国史》、韩琦的《通天之学》《清史稿》《清实录》,以及水利类的书籍如《黄河变迁史》《清代河工工具图样》等。这与他接下来的工作重点——讲述康熙年间治河的历史剧《天下长河》有一定关系。

写毛笔字,张挺专攻王羲之的《黄庭经》。“之前写欧体,过于讲求字体秀美,‘二王’书风浑朴,内敛。写了几个月才发现,《黄庭经》的结字并不难,难的是笔画质量,《黄庭经》的笔画在收尾处多用隶书的’圆尾’,写惯了唐楷的人,很难适应。”

张挺于书法一道算得上家学渊源。他的父亲张业法就是一位书法家,擅长草书,而张挺喜好的是楷书。“从小练习书法,都是老夫子的东西,大概我也没有逃出去,年纪越大,身上的旧味越重。”

张挺书法

疫情期间他也看了不少电影,“一时说不尽,不过总体感觉是,这两年的电影越来越差,都被漫威搅和了。”张挺解释说,倒不是怪责漫威,而是因为漫威电影的票房好,导致美国电影界的社会资源和创作力量都被吸引过去了,一种类型过强,其他的都会相对弱化很多。“今年的奥斯卡(获奖作品)都一般。马丁·斯科塞斯的《爱尔兰人》和昆汀·塔伦蒂诺的《好莱坞往事》都糟糕极了。”

疫情过后,做白日梦一定会破产

业内忧心疫情对影视行业的负面冲击,张挺则看到了它的利弊交错。

坏的方面,投入影视业的资本量会缩水,整个行业的热度、对社会的影响力,甚至话题度都会降下来。“这个行业现在在制作上越来越浮夸,评论上越来越恶毒,乃至围观群众有一种集体毁灭作品的狂欢冲动。事实上,最近两年以来,已经没有几部不被骂得遍体鳞伤的戏了。”张挺直言,从这个层面上讲,以后影视行业必定有段时间都会举步维艰。

但从好的方面来说,疫情加速了影视创作“白日梦”倾向的破产和向戏剧本体的回归。前几年资本纷纷入局影视行业,IP盛行。“到处是IP,还分男频女频,男频常用的一句话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女频常用的话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现在疫情让大家冷静了,霸道总裁并不如口罩来的实在。白日梦其实一定会破产,现在只是加速了而已。”

张挺观察到了观众口味的改变——2019年热门的戏如《少年的你》讲校园暴力问题,《都挺好》讲老人赡养问题,都是生活中的问题在影视中的表达。“甚至历史剧里,观众也不再做一个客观的局外人,热衷带入和角色共情。今后,狂妄浮夸的作品,将会变成少数派。”

想以古代武士诠释骄傲的中国人

戏剧源于生活,而现实生活往往比戏剧还要精彩。这次疫情期间发生的许多极致的故事,其动人和曲折的程度,本身就很有戏剧性,已经有不少相关影视化的作品在路上。张挺也一直在思考疫情期间的故事影视化的问题,但他的结论是“很难”,难在疫情没有过去,创作需要沉淀,而那些感人的、悲痛的场面,一定有很多人比他拍得好。

“一场灾难,只有发生之前和发生之后是人心理状态最丰富,变化最多样的。真正处在大的历史漩涡之中,生死的抉择之中,其实思维反倒是简单的,并不太适合用戏剧展现,纪录片会更感人,更有力量。”张挺说。

在不考虑商业因素的前提下,张挺最想拍的是古装武士片。“像春秋战国时期的游侠,生命自由奔放,也不用飞来飞去那么夸张,有踏遍天下的豪情,和一诺千金、视生死为坦途的勇气。我想拍部好电影,拍骄傲的中国人。”不过这都还只是构想,张挺目前除了读书、写字之外,手头的重点工作是完成电视剧《我们的新时代》中的开端八集的创作,写一位拆爆精英,一个和炸弹共存的男性的心路历程。

他今年的工作重点,是修改自己创作的剧本《天下长河》,这是一部讲述康熙年间治河的历史剧,“希望今年能拍了它”。

【感悟】

疫情带来的工作停顿,让张挺得以有很多时间来复盘《大明风华》这部戏的全过程,赢在哪里,输在哪里,总结经验和教训。

“人力有时穷”是一句真理。“知道别人的好,可自己根本做不到。不只是能力问题,也包含了创作者的个性,喜好,对世界的看法,对人生的态度等,这些都是不可复制的。所以创作者穷其一生的努力,是战胜自己,修正自己,提高自己,不能邯郸学步。尽力而为,把下一部作品做好。”

托尔金仍旧非常固执地营建他的中土世界,这是我第一次读到仿希腊神话仿得最像的神怪小说,部分章节故意写得的晦涩难读,又有部分片段让人过目难忘。印象最深的是里面有一位英雄,被命运之神囚禁,命运之神对他的惩罚是,让他坐在神的宝座上,完全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他自己儿子的一生。他儿子也是大英雄,轰轰烈烈,最后失败,死去。父亲在宝座上流了一生的眼泪。用笔之奇,直追希腊众贤。——张挺谈近期读托尔金的《努门诺尔与中洲之未完的传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新京报记者杨莲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