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贤凡俗华不注——济南的文化坐标

乌飞兔走，日月穿梭，不觉到了元代。自号松雪道人的赵孟頫来济南为官，为华不注所倾倒，退休还乡后遂精心绘制一幅鹊华秋色图，以抒自己留恋鹊华美景之念，亦慰友人周密思乡之苦。然而据传忙中出错，鬼使神差地将鹊华二山位置画颠倒了。不料却害苦了那乾隆皇帝！原来此画几经辗转，数百年后流入清宫，深为乾隆所喜爱。因其画无题，不知所绘何处，遂束之高阁。至游览济南，偶见鹊华之景，似曾相识，忆起此画，即命人乘骑取自京城，在大明湖汇波楼核对证实。确认此画即为此地此景，初甚喜，继甚惑，又恍然大悟：是松雪将二山错画了位置。是真的失误还是有意而为之？不得而知。此误反倒激起了乾隆的兴头：为鼎鼎大名的赵松雪正误，岂不是一大快事？欢欣鼓舞之余，挥毫题上《鹊华秋色》四字。并九次题跋，钤印良多，留书有“留待今题信有神，不数嘉陵昊道子”之句。然而同一幅画，有两次差一点被乾隆烧掉。第一次是忽转念头：此画要用来行兵布阵，山岳颠倒，岂不误了朕的江山社稷？烧！第二次是偕皇后游华不注下鹊华桥，不料皇后归途病故，又大怒，烧！所幸乾隆毕竟是个文人才子风流皇帝，怕留下千古骂名，两次都没烧成，反倒又为华不注留下一段胜谈佳话，使其名声愈加彰远。

赵孟頫《鹊华秋色图》

秋风送爽，助我思绪联翩。不觉飞往一八五五年，黄河夺大清河入海，从华不注北面流过，一百年来再未改道，大概是“母亲河”特别钟爱她的小儿子吧？成全了华不注一道更加美丽的风景线：一条大河分九山，北一南八，“齐烟九点”美名远播。康圣人“南海”有为感叹：“南京钟山紫金峰，北京翠微山，煤山，扬州七里山，苏州的横山”，其“山水之美皆不如华不注也。”建议齐鲁“诚宜移都会于华不注前”，断言“不十年，新济南必将雄冠中国都会。”又传说济南市某领导率文化团体出国访问，对方问起《鹊华秋色图》，中方人皆语塞。返济后其市领导即责专人搜集资料，并据此提出了建设鹊华风景区的动议，这大概就是“华山地质历史文化公园”的初稿依据吧？该市领导知耻后勇，功不可没，堪为领导干部之楷模！其后有当代城建大师吴良镛先生为泉城出谋划策：宜站在尼山儒文化、泰山佛道帝王文化和华不注道教齐文化三个制高点之上，以鹊华为门，黄河、小清河、大明湖、千佛山为涵，建设内涵丰富高品位的文化新区。

喜爱华不注的不只是聖人贤士，那凡夫俗子之喜爱亦深可感人。退休职工王玉桢，步行考察齐烟九点，从西边的匡山一路走来，至华不注、卧牛山才歇脚，深情地忆起幼时曾在此处拾拣地瓜充饥，并写出了详记《齐烟九点》的文章。还有那署名“诗客江湖”的《华不注山》佳作，《诗情画意华不注，人文胜景冠古今》的奇文，皆出自泉城平民庶子之手。更有那署名阴波的文章《华不注山——济南的文化坐标》，见地既深且新，不逊于古人。旁证博引，寻章摘句，历数华不注之历史渊源，梳理华不注之文脉经络，对华不注爱之深，情之切，溢于言表、字里行间！当然，作词赋诗，是古圣先贤的强项，吟咏华不注有诸多名篇佳句，至今盛传不衰，后人难以望其项背。例如：诗仙李白有诗句：“昔我游齐都，登华不注峰。兹山何峻秀，绿翠如芙蓉。”古稀老人乾隆帝题诗曰：“两朵天花绣野岭，一只灵鹊银河涘。”“天光澹霭水揉蓝，西鹊东华镜空里。”不过今之凡夫俗子亦有佳作。阴波先生有“遥望华山今登临，十步一阶仰古今。”“一二之处悟玄妙，华阳宫前望河清。”述华不注之古迹，释《道德经》之深意，颂海晏河清之盛世，当铭碑刻石！又有田舍郎者，作打油诗一首：“平地扑楞楞，冒出一棵葱。可着劲（儿）的冒，冒上广寒宫。”前两句暗合明文人谢肇淛的趵突泉、华不注之二奇中的平地起山说，后两句既言华不注之高，又言华不注之怜香惜玉，侠骨柔肠：广寒宫嫦娥炒菜，华不注送葱花去了！

正逸兴湍飞之际，猛抬头，见已是红日夕照，云霞满天：七月八月看巧云啊。我忽想到，这华不注的经历，犹如桑植蚕织：大自然植桑养蚕，齐晋以蚕作茧，《左传》以茧抽丝，郦元、李白等文人巨匠织丝成锦，松雪、乾隆锦上添花，今人正把花团锦簇变作现实。这辉煌的历史是谁的功劳？英雄的？庶民的？还是英雄庶民共同的？冥思苦想，不得其解。忽顿开悟，自笑其愚：圣贤出于庶民，英雄起自布衣，二者与庶民本是一体，争什么高低呢？况且贵者若走邪路，难逃身败名裂，虽贵犹贱；庶民若秉正气，可得身健家和事业兴，虽贱犹贵。可见贱贵原非天定，而悬于正邪一念之间。是以圣人教之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人常养浩然气，常存感恩心，运艰则耐得寂寞，耐得平凡；运至则鞭影龙文，纵横驰骋；无论运艰运至，皆一生不做亏心事，于无为中至有为，风流倜傥，胸怀坦荡，快快活活渡一生，岂不乐乎？这实为华不注给我之启迪也，不虚此游，当以诗记之，诗曰：

朝天一柱奇，四顾相媲几？筋暴骨露健，风流不在衣！攀者叹无途，只为当局迷！抬足成大道，举臂有天梯。翠发伸援手，青崖供拾级。匍匐登极顶，好养浩然气。处高平野阔，望远云脚低。鹊华染秋色，霜天碧如洗。“九烟”君为首，所赖文与史。一笑成恶战，齐晋血光里。《左传》载一语，“三周”千古谜。松雪丹青误，乾隆费猜疑。卧牛吽斜阳，大河东流去。金波怯初寒，欲平风吹起。苍茫天地间，碌碌多劳蚁。峰多名山少，民稠圣贤稀。五岳出群岭，英雄起布衣。莫小六十丈，物我同一理。己身自为主，高低比肩齐。造物无偏袒，羡君立世异。